没想到,一个才三、四岁的小表,却轻而易举的就办到了。
“还不快去,发什么呆?”展牧云拧起眉,显然不怎么满意属下的痴呆样。“属下这就去!”回过神来,程杰急忙领命,正要离去时,一名女子急匆匆的往他们这儿跑来,步履凌乱还数度差点栽倒。
“天哪,小少爷,你怎么乱跑,想急死我吗?”
她的方向是往他们这儿,展牧云及时叫住已跨出步伐的属下。“等等,程杰!我想可能没这个必要了。”
一等站定,丫鬟装扮的女子边喘边道:“公……公子……他……他是……”“妳家的小少爷?”展牧云已有个底了,看了看如风,如风不怎么甘愿的点了个头。
“小少爷。”丫鬟伸出手,想抱回他,谁知如风反而更往展牧云怀里缩,紧黏着他不放。
展牧云有些愕然,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丫鬟这下可急了。“小少爷,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夫人会着急的。小少爷也不想夫人难过的,是不是?”
“娘……”想到母亲,小睑出现了为难。娘每次一难过,就会掉眼泪,他不要娘伤心。
想到这儿,他只得任丫鬟将他抱回,但仍紧紧抓着展牧云的手舍不得放。“叔叔——”藏不住心事的脸庞,是无庸置疑的眷恋。
展牧云发现,同样的情绪竟也在他心湖泛开,怀抱乍然的空虚,教他起了丝丝怅然。不过才相识多久的光景,这般依依难舍是由何而来?
“如风乖,若我们有缘,自会再相见的。如果真有这一天,而你爹娘也不反对的话,叔叔就收你为义子,好吗?”这么一个惹人心怜的孩子,他相信,雪儿若见着,定会与他一般,欣然接受这平空多得的义子。
“嗯。”如风重重点了个头。“一定哦!”
“一定。”
如风这才不舍地轻轻放开他的手,难掩感伤地与他挥别,临去前犹频频回首——***俞府清晰的字迹映入眼帘,回涌心头的万般思潮将他淹没,交织着纠葛如麻的心绪,一时难以厘清。
闭了闭眼,同时阻绝纷飞的千思万绪,他依着仆人的带领,一步步沉稳地走向大厅。
这个地方他住了十多年,比谁都还熟悉,不过,现今犹记得他的人,怕也没几个了吧!
三年,能改变的事物太多、太多了,唯一不变的,是他与夜雪浓情相许的痴狂。
深吸了口气,他步入大厅。
正在喝茶的俞老爷一抬眼,几乎怔住!
“无……无痕?!”过于惊诧,差点打翻手中的杯子。
展牧云淡然的一挑眉。“何必如此意外?你早料到我会回来的,虽然超出我们预定的日子好些时候,但我绝不可能继续无声无息,不是吗?”
“是……是啊!”脑子打上千万个结。刚才仆人不是说来访者姓展名牧云吗?这个名字不仅在北方呼风唤雨,连他也是耳熟能详,对于这传奇性的人物并不陌生!所以他的造访,才令他受宠若惊兼百思不解。
难道……
“你……和展牧云……”
展牧云轻扯唇角。“风无痕已是过眼云烟,湮没在岁月洪流中,真实存在的是展牧云。当年,你说我风无痕不够资格拥有你的女儿,那么今日的展牧云呢?”这、这、这……怎么可能?!他真的就是展牧云?那个人人赞不绝口的展牧云?他想都没想过呀!他早就知道无痕并非池中之物,也知道他终会有扬眉吐气的一天,所以他只给了三年,条件很苛,因为他知道无痕办得到,而无痕确实也一声不吭的接受了,可……他万万料不到,无痕今日的成就,比起他当年所能预计的,实在超出太多、太多,多到他难以想象!
展牧云双手环胸,等候他稍稍回复正常,才字字清晰地道:“我办到我承诺的了,你呢?”
风无痕,本就不是真名,其义只在于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他只是个风过无痕的缥缈存在,“风无痕”三个字,是表达他对人世的苍凉与心灰意冷。只是他没想到夜雪的情深意重,使得无痕不再无痕,他刻镂了深沉的痕迹,在她心中。
留下他的灵魂,带走她的心,他知道,终有一日,他会回来寻回属于他的一切,而夜雪就是他的一切。
今日,他回复原来的自己,以展牧云之名,争取三年前就该属于他的女人,再也不是那个如风如雾,无影无痕的寒微之身,谁还能说他不够资格?谁还敢说他配不上她?
“你……是来要雪儿的?”
虽然觉得很废话,他仍是回道:“难道我不该吗?”
“可……可是……”他怎么样也说不出口,雪儿其实早已……
展牧云嗅出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凝起寒眸。“可是什么?!雪儿出了什么事?”不要!老天爷,她千万不能有事……
“她……她……”不说也不行了,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不说出实情,如何能让他死心呢?这男人看来待雪儿极痴呀!。
“她……嫁人了。”
嫁——人?!
惊天动地的讯息在脑海爆开,霎时思绪一片空白,视线一片昏暗,他踉跄退了一步,面色白得骇人。
“该死!别开这种玩笑。”
不会的,夜雪不会背叛他,绝对不会!她说过,她会等他,一生一世的等他……
“我没有开玩笑,她是真的嫁人了,在三年多前,你离去之后的两个月。”她不但嫁人,而且早嫁了?!
展牧云几乎无法承载这样的消息,胸口沉闷得透不过气。
“为……为什么?!”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狂吼失声,但却抑不住沉痛。“你答应过让她等我三年,为何背信?!你明知道,我一定会带着你要的结果回来,却又为何在我离开后才两个月,就逼迫她嫁人?”
“我没有逼她,她……我承认我劝过她,但是上花轿,她是心甘情愿的,没人强迫她!”见他如此,俞老爷内心微微动摇。
他看来很爱雪儿呀!可……可是,他能说出真相吗?
“不,不可能!我清楚她对我的感情,她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展牧云坚决的反驳,一定有什么原因,逼得她不得不嫁。
她说她爱他,说了好多遍,每一遍都刻在他的心版,揉入骨血,拭不净、忘不掉。那么真挚的神情、那么痴绝的言语,她是以生命在对他诉说,又怎会无端背弃他们生死相随的盟约?
“告诉我,她嫁往何处?”
“事已至此,说了又有何用?”
“当然有用,该我的,我死也不会放手。”他毅然道。
此言激起俞老爷丝丝错愕。“你——还要她?”都嫁作他人妇了呀!
“为什么不?”失去她,他不晓得人生还有何意义。
唉,两个死心眼的孩子!俞老爷不由得低声叹息。
想起女儿昔日的痴傻,以及展牧云今日的痴狂,他不禁要想,当初定下这三年之约,是否错了?要不,如今的他们,该会是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名利、身分的在意,害苦了这一双小儿女,他的原意只是不舍得女儿吃苦,却没想到……
他的拘泥与坚持,在如今看来,又有何意义?
他是后悔,也深觉愧对展牧云,但他什么也不会说。他和雪儿之间早已事过境迁,造化弄人,他也只能说遗憾,雪儿如今已能平静,并且和夫婿恩爱和谐,又何必让他去再掀波涛,惹出难以收拾的风风雨雨?
“你看开一点吧!雪儿都释怀了,你何不试着淡忘?她都已为人母,也与夫婿过着幸福平静的日子,若真是为她好,那就放开胸怀去祝福她吧!”俞老爷苦口婆心的劝道。女儿今日的安定生活得之不易,他不容许任何人破坏,而展牧云——以前的他便是一副孤傲性子,三年后的今天,他会做出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