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
无痕说话一向很简洁,可是说也奇怪,她竟全听得懂。
看了看成叠的木柴,又看了看他疲倦的面容,她像突然理解了什么,叫道:“是不是老管家?!他刁难你?”
风无痕一愕,没料到她举一反三的能力这么强。
这等于是默认了。夜雪好气!跳起来就往外跑。“我去找他!”
“小姐!”她动作太快了,想拦都拦不住。
他并不在乎的,小姐何必费心?
叹了口气,看向跑远的小小身影,心头涌起了难分的万般思绪。
放眼长安,俞家堪称首富,在如此显赫耀眼的家世下,说俞夜雪是天之骄女可是一点也不为过,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不说,更有个能够散尽千金来换她一笑的父亲,怜疼的程度就伯她有一丝一毫的不顺心……
因此,纵观整个俞府,夜雪虽年仅五岁,但她说的话却有着无庸置疑的绝对力量,原因无他,只在于她有个全世界最宠她的爹,将她视之如命地呵疼着,底下的仆人,谁敢不顺着这个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女,对她唯命是从?
这般娇贵,有几人及得上?
见俞夜雪如此受宠,不知情的人大概会以为她是俞老爷的独生女儿吧?其实不然,俞老爷另有一女,名为俞朝宁,由于她是在清晨朝阳初绽时出生,便取名为朝宁,有祈求全家康宁之意。而小女儿,顾名思义便是在飘雪的夜里问世,取夜雪以为其名,两名女儿都是他的心头宝,只是对于朝宁,他珍宠之心就远不及夜雪。
为何如此呢?也许是因为小女儿打一出生就不如大女儿的健康吧,她的荏弱多病,使得俞老爷更为怜惜,再来便是小女儿像极了在她出生后没多久便撒手人间的爱妻,她遗传了妻子的弱质之身,也遗传了妻子绝美纤柔的容颜。丧妻之后,俞老爷便将所有的珍爱之心全给了俞夜雪,以弥补她一出世便没了娘亲疼惜的遗憾,对她简直到了千依百顺的地步,加上这个女儿并不恃宠而骄,贴心又乖巧,才会更加地让人给怜进了心坎儿。
近来,听说她老喜欢和一个小奴才混在一起,府内人多嘴杂,又有不少好事者在他面前嚼舌根,要想不清楚也难。
他并未制止,因为他感觉得到女儿比以往快乐许多,若这个小奴才能让他的小雪儿轻展笑颜,又有何不可呢?雪儿从未向他要求什么,却偏偏独钟一个不起眼的小仆人,难得有引她兴趣的事物,为人父的他又何忍剥夺?反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就是要个玩伴,扯不上尊卑,雪儿若爱,就由她去吧。
只是说也奇怪,若雪儿只是孤单,想找个年纪相近的人作为玩伴,府中并不是没有,光那群下人的孩子就多得数不清,他不见雪儿和谁亲近过,光说她姊姊,也只大她两岁,她也不曾刻意亲近,怎会偏偏看上个孤僻的风无痕?
也许,是那个冷漠的孩子挑起了雪儿的挑战欲吧?人类的心态,不是愈难求的,就愈想得到吗?
他笑了笑。他的小雪儿要倔起来,也是无人能及的。
近来老管家一再进言,要他当心,怕风无痕得寸进尺、目中无人之类的,尤其这两天的抱怨更加频密,因为雪儿一再替风无痕出头,使老管家整不得这小奴才。
其实,这情形他怎会看不出来,他倒不担心什么,风无痕那孩子他看过,不是会食髓知味、不知轻重的人,此人性情凉薄,没有野心,否则他当初就不会留他在府里工作,养虎为患。
老管家不敢再蓄意刁难,风无痕日子是好过多了,不过冷言闲言依然不断,每个人看他的眼神总多了深浓的轻鄙,再不就是尖锐的讽刺。“唷——风大少爷,您休息就好了,要不,累着了您,到小姐跟前随便搬弄个两句,小姐又找我们问罪,咱们当下人的可吃不完兜着走。”
他已经麻痹了,再难堪、再尖锐的羞辱都尝过了,还差这一、两句吗?
反正他若说他从没对小姐搬弄什么,是小姐聪慧冰心,看穿一切,也没人会相信。
其实连他也不懂,他只是众多仆奴中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姐为何要为他花这么多心思?他感受得到,这女孩是真心待他好,这对他而言,是从不曾有过的,连他的父母都视他如无物,弃之如敝屣,小姐给他的,是有生以来的第一份温情,暖在心头。
一开始,他只因为她是小姐,他没有立场拒绝,身为仆奴,不就是拿取由人吗?小姐说的话,又岂敢不遵?
可是现在不同,他是真的珍惜和她共处的时光,不因为她是小姐,不因为他们如天地之差的身份,就单单喜欢她甜美的笑容,淡淡地、柔柔地,温暖了他的心。
“无痕,想什么?”夜雪两手撑着细致的小下巴,眨巴着眼看他。
树荫下,风无痕眺望着不远处的练武场。
“花拳绣腿。”
夜雪跟着看去。
他目光定在姊姊身上,姊姊那套拳,好像由三个月前就练习到现在嘛,那时她和无痕也在这儿看过一次。
习惯了他的言简意赅,她理解得并不吃力。一般人听到他这话,第一个反应定是嗤之以鼻兼不以为然,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子,凭什么大放厥词?
但夜雪则不。她就是无条件地相信无痕所有的话。
“无痕会吗?”她也好想看看无痕打拳。
风无痕点头。
“我想看,可不可以?”
小姐就是这样,一双清灵灿亮的眸子,老是看得人无力拒绝。
他没答话,站起身子退了几步,扎实的演练起与俞朝宁相同的拳法。
那些个招式她看不懂,可是她就是觉得无痕好威风喔!比姊姊好。
收了式的同时,夜雪用力的拍着手,漾起大大的笑容。“无痕好棒。”
“多谢小姐。”
“无痕为什么会?”姊姊有师父教,那无痕呢?
“上回和小姐看过一次,小姐不记得了?”
记得呀,可是才看一次就可以学会吗?
“无痕真厉害。”不像姊姊,笨死了,练三个月还练不好。
她眼也不眨,直勾勾地瞅着目视练武场的风无痕。
好一会儿风无痕才注意到,微偏过头看她。“小姐在看什么?”
“我发现了唷!”夜雪用好兴奋的口吻说道。
“小姐发现什么?”
“无痕想习武,对不对?”他的眼神流露出向往,她有看到。
他一愕,避开目光。
“我去跟爹说,让你和大家一起学。”说着,她兴冲冲就要往爹的院落去。
“小姐!”风无痕想拉她,可却扑了个空。小姐一向是心动等于行动的人,连让他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我会让爹答应的。”她远远抛下这句。
其实,他真的不想小姐再为他争取什么,能得一份短暂的温情已是厚赐,岂容他奢望更多,没有自由的人,渴求就该压在心底最深处。
但小姐……她一直不断地在为他争取,他最感动的,是她不拿他当下人看;他最珍惜的,是她给了他尊严;他最窝心的,是她对他的了解与支持。
俞夜雪——
他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三个宇,这个名字,在他的生命中将与众不同。
第二章
夜雪使出她所向无敌的撒娇功力,又缠又赖地提出让风无痕习武的要求,这让俞老爷颇感意外。“他说要习武?”
“不是他说的,是我看得出来。”无痕总是很不快乐,而她希望他快乐,所以就不会错失能让他快乐的机会。
若爹同意,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学了,而且学到的会更多,虽然她不明白舞刀弄剑有什么好玩的,但无痕喜欢嘛,她说什么都要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