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带我去哪里?"朱潋彤心慌地问。
孟靳抿唇不答,一路将她带到某间房中。
“看清楚!床上那名女孩,她才十五岁!原本有著最灿烂的笑颜、最蓬勃的生命力,可现在呢?再也不能笑、不能尽情地在阳光下跑跑跳跳。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今巳要被剥夺欢笑的权利?谁又能告诉她,为何她得承受这样的待遇?而这一切的一切,又是谁造成的?是谁让她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连基本的生存权利,都要向上苍强力抗争?”
说到最后,孟靳戚然的眸底,不自觉地泛起了泪光。
他将视线移向床上的小婵,低声说道:“她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我大师兄好了不起哦,我最喜欢他了……’每当想起她那纯真稚气的话语,我就好心酸,这一辈子也许我再也听不到这句话了。朱潋彤呀,你知道你造成了多少人的痛苦吗?问问你的良心,如果小婵再也醒不来,你真能心安理得?”
"我……"潋彤揪紧了心,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移动僵硬的步伐,缓缓靠近床畔,眼前所见,教她掩住了唇,几乎失态地喊叫出声。
这真的是当日那个青春明媚的女孩吗?那个喊过她大姊姊、给过她真诚笑靥的女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清秀的小脸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肿伤痕,所有看得到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寸是完好的,她甚至不敢去想,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更甚于此的创伤…
她无法想象,如此娇弱的身躯,是如何承受这般剧创?那一定好痛、好痛……
此刻,朱潋彤终于明白,为何所有的人都那么地恨她了。
"对……对不起……"潋彤紧咬著后,泪水夺眶而出。她好难过。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明知小婵听不到,她就是停不下来,一声又一声的道著歉。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若早知如此,当初她会很大方地回她一记微笑,然后告诉所有人,小婵是个好可爱的女孩,她好高兴认识了这个妹妹……
孟靳看了她一眼,沉默著。
"让我照顾她好不好?我要一直照顾她,直到她好起来为止,求求你……"
"有用吗?当初这么做时,你为什么没想过,可能毁了一个正值芳华的女孩?”
潋彤摇著头,颤抖的小手抚向那张几乎流失了生命力的小脸,沉重的歉疚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能解释什么妮?小婵确实是因她而受伤,尽避不是她所授意,她亦难辞其咎,如果……如果这条原本可以很美好的生命,就这样断送在她手中,她一辈子都会恨死自己的!
"终于晓得愧疚了?不再觉得那是卑贱的工作了?"盯视她刻划著懊悔的脸庞,孟靳淡然地问道。
面对他的嘲弄,潋彤本能地武装起自己,不压在他面前示弱。"我还是觉得那是卑贱的工作。"
孟祈死瞪著她。都说了这么多,她还是不开窍吗?"你真是没药救了!"
若她当真如此冥顽不灵,好,他放弃,就当是他错看她了!
转身欲走之际,他丢下一句。“你不思做那些卑贱的工作,可是你想过没有?有多少人为你做著你口中那些卑贱的工作?如果你不是正好有著位高权重的父母。兄长,谁又会当你是一回事?”
潋彤盯著在他身后合上的门,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那记眼神……好冷漠。
说不出为什么,她觉得好懊恼。
为什么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呢?她明明没那个意思呵!
那一句"无药可救"回荡在心灵深处,令她情绪莫名地低落……
他是不是——对她很失望了?
突然之间,她竟宁可听他怒气冲冲地训诫她的模样,也不要他灰心挫败的背身而去,从此对她不闻不问……
敝了,那个大坏蛋只会欺凌她,她干么要在乎他的感受?
回想著他的每一言、每一语,她在心底默默自问:过往的观念,真的错了吗?
"大少爷——"
"恩?孟靳将目光由窗外某个定点收回,看向身后的管事。
他知道她是要向他报告潋彤近日的情况,于是主动启口。“她这阵子没再耍骄矜的大小姐脾气了吧?
周嫂旋即回应。"是收敛多了。"
一开始,对于分派给她的工作,她还满月复不情愿,尤其在遭到挫折时,更是脾气恁大。到底是不识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这也难怪。
一直到最近,也许是多吃了些苦,磨去了锐芒,她温驯多了。
孟靳点了下头。"也好。若不让她吃点苦,她又怎会知道别人的辛酸,永远也学不会体恤他人。"
"接下来该怎么做呢?大少爷。"
不知不觉,他目光又投向窗外那道纤影。
潋彤正提著水桶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这工作对她而言,似乎吃重了些。
正凝思著,她像是踩到碎石子还是什么的,身子往前仆跌,一大桶的水淋了她一身。
孟靳无意识地蹙了下眉。
本以为她会大发脾气,岂料,她仅是抿了下唇,深吸了口气,再度站起身,提起水桶往回走。
这丫头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坚强。
孟靳唇畔勾起一抹淡笑。
他当然不会以为她屈服了,事实上,由她宁可饿死也不低头的行径看来,那高傲的丫头从不晓得什么叫屈服。
他想,她会让步,是为赎罪吧!
也或者,是他那番话起了作用。
她总算还有得救。
"少爷——"
"在许可的范围内,多少关照她一下。"
“什么?"周嫂一时错愕,以为她听错了。
"我相信你听得很清楚。还有,这工作对她来说太吃力了,换个她能应付的。"
不会吧?原本……不是要折磨她的吗?怎么……
“那小婵的事……"
"照我的话去做!
触及他的神情,周嫂闷闷地闭上嘴,心知少爷决定的事,从来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唉,她真是越来越搞不懂她的大少爷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潋彤已累得浑身虚软,然而她所做的,却不是回房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而是悄悄来到小婵房中。
虽然她在这儿的身份是"阶下囚",但孟靳并没用任何具体的举动来禁止她的行为,在这里她仍能保有少许的自由。
有时她都很怀疑,他难道不怕她乘机逃跑?
是他自信她绝逃不出他的掌控,还是他根本就看穿了她的矛盾,想走又走不开?;
是的,她很矛盾。
一开始,她无时无刻想逃离,可是后来,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逃走,偏偏又无法一走了之。
是为了小婵吧?她对小婢有一分亏欠,没看到她好起来,她就算走了,也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除此之外……
脑海不期然浮起一张俊伟不凡的面容。
那时,她想的是,如果走了,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敝了,她居然会舍不得他?
一向性子刚烈、爱恨分明的她,不曾对他有过任何想报复的念头就己经很怪异了,更别提那股突来的难舍情绪……
她真的是疯得很彻底,是不?
“你那个大师兄真的好奇怪……“近似自言般的音浪,不自觉逸出朱潋彤唇畔。
"那家伙只会凶我,我才巴不得他死到天边去,我好眼不见为净。"她再补上这一句,像是要说服自己,让那股怪异的情结合理化。
"这些日子以来,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事。孟靳虽冠上老馆主的姓,但并非孟家的亲生子,他是弃婴,不知来自何处,才会让老馆主收为义子。
这事儿早已是众所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