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心灰意冷。
望着水光粼粼的江面,泪,突然不再流了。
她神色无比平静,幽幽闭上了眼,决绝地纵身一跃──
啊啊沉沉的浪潮,将她推向茫茫未知的命运。
◎◎◎
没死吗?
再度睁开眼,她身处于雅致的厢房,面对着两张和蔼慈祥的脸庞。
“你们──”
“小泵娘,你醒啦?感觉如何?”妇人首先上前,柔婉的声音让她觉得好温暖。
“是──”喉咙有些干涩,她轻咳了声,再度开口。“你们救了我?”
“来,先喝口水。”中年男子倒了杯水给她,然后才道:“是的。姑娘是失足落水,还是──”
香漓别开脸,没回答。
这一问,又让她忆及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如果可以,她情愿忘了它,重新开始──
她一震。
重新开始?!
是啊!何不重新开始呢?为了这样一个毫无志节的男子,断送了性命不是太不值得了吗?算是上天垂怜吧,让她看清了他贪慕荣华的本性,否则,她就算得到了这个男人,也不见得是多幸运的事,何苦为他想不开?
昨日种种,已随着跳江的宋香漓葬身海底,重生过后的她,要活出全新的自己,不再为男人而伤神,她,宋香漓,将不再属于任何人。
想通了之后,她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伯父,伯母,谢谢你们救了我,两位的大恩,我会永远记住的,小女子不再叨扰了,就此拜别。”说着,她拉起被子就要起身──
二老对视一眼,交换了一记有默契的眼神。
“咦,等等,小泵娘,你有地方去吗?”
她一怔,旋即道:“天地之大,岂无我一介弱女子的容身之处?”
不错,有志气!
男子眼露激赏。“如果,我们希望你留下呢?”
“我不懂。”
“是这样的,我们夫妻俩成亲多年,至今膝下犹虚,如果小泵娘不嫌弃,就让咱俩收为义女,以承欢膝下,你意下如何?”
峰回路转的发展,教香漓当场傻了眼。
“怎么,你不乐意?”
“不,不是!”怕二老误会,她急忙回道。“我……我是……”
“那不就得了。别你你我我的,干脆点,叫声义父、义母吧!”男子豪爽地下了结论。
错愕过后,香漓仰首迎视二老慈爱的脸庞,当下不再犹豫,双膝一落地,利落地磕了个响头。“义父、义母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好、好、好!老头子,我们有女儿了。”这标致的丫头,愈看她可是愈满意呢!
熬人搀起她,温柔地拍拍她的手。“来,现在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我原姓宋,名香漓。”她温顺地回答。
“宋、香、漓──”妇人直点头。“好名字!”
“香漓呀。我都还没告诉你,为父在朝为官,今后,你可就是官家千金喽!”
辟家千金──
此话听进耳中,她不由得感叹世事奇妙。
萧铭诚为了官家千金而舍弃她,而今,拜他所赐,她竟也成了“官家千金”。
“你义父啊,可是朝中的一品官员,位居丞相之职,是皇上的左右手,极受皇上重用呢!”
“莫非,义父便是以仁德施政、颇受百姓爱戴的王丞相?”香漓讶异地问。
“呵呵,那是百姓们谬赞了。为父食君俸禄,自当为君分忧,体恤百姓,算不了什么的。”
瞧瞧,上天多么眷顾她,让她遇着了这么好的一对夫妇。
也许,她该感谢萧铭诚的无心插柳,让她因祸得福,拥有了一双慈悲和蔼的父母,重新拾回早已自生命中遗落的孺慕温情。
◎◎◎
一年后
神态慵懒地躺在床上,睇视眼前妖媚的女人,他不带任何反应,近乎麻痹地任她投怀送抱,使尽贝引之能事……
他该快意疯狂地和她来场男欢女爱,但是……麻痹!是的,他觉得麻痹。
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让他觉得乏味,下意识里,他总会拿她们和“她”相比,而结果是──
他叹了口气。
这些虚有其表的女人,不值得他投注分毫的心神,他甚至怀疑自己从前究竟是如何忍受这些无趣的女人,甚至还乐在其中?
真正的女人,应该要像“她”──
这是否就是所谓男人的劣根性?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永远令他牵念。
是这样吗?那么如果完完整整得到她,他是否就能彻底斩断所有不该产生的情绪,回到以往游戏人间的潇洒快活?
抛开混乱的思绪,他烦躁地推开黏在他身上那具丰腴惹火的女性胴体,拉拢身上的衣袖。“你走吧!”
“什么?”女子一脸错愕。他们可……什么事都还没做耶!他这样,岂不摆明了是寻她开心?
“别再让我说第二遍。”他不耐地将一张银票往她身上丢。
女子喃喃咕哝了几声,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再多说什么,乖乖穿回衣服,拾起银票,无声地离开,反正她有钱拿就好。
又一个没个性的女人。
朱玄隶冷眼看着,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要到哪儿再去找一个如“她”这般独特而耐人寻味的女子呢?
右手下意识的抚上腰际,一只拇指般大小的精致香囊赫然出现于掌心。
其间的香气早已淡去,但他仍是无一日离身。
莫名的眷恋难以解释,要忘掉她真的好难。
“小丫头,你到底在哪里呢?”翻过了江南,就是找不着她,难不成好好的一个人会凭空消失?
或者,还有另一个可能──她早已不在江南一带?
回京后,她的倩影总是盘旋不去,连带的,使得他对其他女人也失了兴趣,现在外头已在议论纷纷,说他这个风流情圣一日比一日更怪,几乎要成了柳下惠,蜚短流长传到最后,就连他早已“后继无力”之类的话都出笼了。
这小女人可害惨他了,要让他找着,他会轻易放过她,他就跟她姓。
可话又说回来,她姓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
所以他更觉得自己疯得彻底,竟为一个一无所知的女人搞得他一点都不像自己。
“王兄,今天又『吃素』啊?”一道清灵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标致女孩探进头来。
“丫头,你胡说什么!”朱玄隶瞪了女孩一眼。
对这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小妹,他是倾尽了心力在呵疼,父母也是将她当成心头宝般的珍宠着,也许就因为这样吧,这打小娇生惯养的小郡主,免不了骄纵刁蛮了些,但他清楚,她仍有一颗纯真无伪的善良之心。
“本来就是!”朱潋彤一坐上兄长的大腿,勾住他的颈子。“刚才看那女人一脸怨妇样的离去,我就知道你没好好满足人家,对吧!”
想当初,出王府离去的女人,哪个不是眉开眼笑,如沐春风,再看看现在……唉,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朱玄隶皱了皱眉,拍掉她的手。“看得到、吃不到的女人离我远一点。”
“什么话?重色轻妹!”她扮了个逗趣的大鬼脸。别的女人要怎么搓、怎么揉都可以,自己的妹妹却连抱一下都不肯,真是小器鬼。
但是很快的,她又忘掉自身的不悦,兴致勃勃地追问:“欺,大哥,你该不会真像外传的那样,『江郎才尽』了吧?”
“你说呢?”他淡道,以四两拨去千斤。
“依我看,不太乐观。”她摇头晃脑,又是噘唇又是叹息的。“爹娘若是知晓,铁定要痛不欲生了。”
“去你的!朱潋彤,你少在爹娘面前乱嚼舌根。本少爷正常得很,我只是想安分一段日子修身养性,这样也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