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一阵椎心的疼痛使他清醒了许多,一支箭插在了他的胸口,血已经凝固了,变得暗红。
他,一个不知是胜是败的小卒子,快死了,这本是件无足轻重的事情。
他平静地看着天空,值得庆幸的是天空很高很蓝,这使他被箭刺中的心空明了许多。
云真的很纯白,就像是她穿的那件白色的裙子,飘逸得令他心醉、心疼。
他眼前闪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仿佛是她,他垂死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
等他看清楚了才发现站在面前的是个白衣男子,白得晃眼,连他的头发也是白的,一双如画一般的丹凤眼正看着他。
“你是神仙吗?”他问。
那白衣男子笑了起来,似乎不为他的即将离世而悲伤,也不因为置身于尸横遍野的战场而胆寒。好半天白衣男子才说:“我可以许你一个愿,在你死之前。”
白衣男子眼带桃花地看着他,衣摆的白纱不停地吹到他的脸上,他的心里涌起一丝温柔,“真的?”
“这是你这生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愿,闭上眼睛,把心沉下来,好好地想,你会看到你真正爱的人,然后告诉我你要什么?”
他闭上了眼睛,心格外明亮,他看到了她的那双眼睛,那双灵动却压抑着的眼睛。他左臂上那个牡丹形的伤口又裂了开来,血浸红了那块包伤口的白纱。
他用自己最后的力气对那个白衣男子说:“无论经过多少次的轮回转生我都要和她在一起,给她幸福……”
他再没有醒来。
“我要给她幸福!”
“我要给她幸福!”
“我要给她幸福!”
这几个字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肖鹏毅猛地醒了过来,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泪,一阵剧痛立刻淹没了他。
肖鹏毅吐出一口带着腥味的口水,勉强支撑着想爬起来,但浑身像被拆了骨头,瘫了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出来了,从这狭长的巷子里抬头看那月亮,就像一块放在乌木匣子里的碧玉,仿佛是天空送给他的礼物。
月光洒在了小巷里唯一一盏灰漆漆的路灯上,它单薄的光掺在了一起,在周围糅合成了一个明明灭灭的光圈,恍如是她迷离而忧伤的眼神。
他握紧了拳头,手死死地扶着墙壁,硬生生地把自己撑了起来。
现在他不能死、不能放弃,因为她,他才找到自己心中所爱,因为他,她才在孤独的生涯中露出开怀的笑容,他要让她永远微笑着,他要坚持下去。
临走的时候他给李紫玉打了电话,让她准备好蛋糕,点着蜡烛,等着他。在电话里他第一次冲着她小小地撒娇,一个坚强的男人只有在他最爱、最想保护的那个女人的面前,才会展现出自己最温暖、最柔弱、最孩子气的一面。
他的手在斑驳的墙壁上拖了一条长长的血印,耳边嗡嗡地响着,但是他觉得此刻身体里正充盈着一股奇异的力量,他知道现在李紫玉正端坐在“紫玉小筑”中,带着希望的笑容,一根一根地将蛋糕上的蜡烛点燃,漫漫长夜会使这些迷人的烛光一点一点地黯淡,同时她脸上的笑容也会随之一点一点地黯淡,所以他要尽快赶回去,和她一起将蜡烛全部吹灭,然后许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许过的愿望。
路上灯火辉煌,闹腾的行人都诧异地看着他,而辉煌和闹腾都与他无关,他的心很沉,自从遇见了李紫玉之后,他的心就一直沉到了湖底。他安然地接受了平静的心,满眼的交错霓虹都化为了乌有,遥远处正有一束光投身而来,他知道,光源处是“紫玉小筑”。
扁如同一条毯子,温柔地向他铺来,他很想香甜地睡去。
梦中,一双手正轻轻地抚模着他的额头,柔软指间的碰触,化去了一切的痛苦。
“你醒了?”李紫玉手里拿着纱布,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痕。
“嗨,我还活着,真好,见到了你。”他试着微笑,但浑身的痛楚就像尖锥刺着他的骨头。
“你还开玩笑,我真的吓死了,等你不来,出来看看却发现你倒在门口,你流了很多血,你知道吗?出了什么事情了?”
“我把你的事情和我父母说了,他们反对!”他虚弱地说。
“他们把你打成了这样?”
“哦,你真可爱,当然不是,我要和你在一起,他们坚定了我的这个决定,我离开了他们。”
“然后呢?”
“哦,别说了,我很疼。”
李紫玉掀起了肖鹏毅左手的衣袖,那个牡丹形的胎记上,不偏不移地又是一道口子。
肖鹏毅瞄了一眼,伤口正向外渗着血。
李紫玉没说什么,拿出手帕捂在了肖鹏毅的伤口上,不一会儿她的手指就感到了一阵黏稠。他那个独一无二的牡丹形的胎记,她心里划过一丝温柔,带着哀伤。一些遥远而绵长的记忆像电影的闪回片段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她仔细地处理着他的伤口,血很快凝住了,那朵“牡丹”显得格外艳丽。
“轮回!”李紫玉看着凝固住了的血说。
“什么?”肖鹏毅觉得要虚月兑了。
“轮回、断环重合!你没有察觉吗?前世你因为和我在一起,左手受伤我帮你包扎,之后你又出征,再也没有回来。而现在你因为和我在一起,左臂又受了伤,之后会怎么样,我不敢想。你知道吗?我是个被诅咒了的人,我爱的男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她低下头,不敢看肖鹏毅,放轻了声音说:“有人这么说过的。”
肖鹏毅嚯地从床上坐起来,伤口在一瞬间崩裂,他顾不得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为什么这么说!我知道自从旅行回来之后你就心事重重的,我不敢问,怕惹你伤心,但是我要告诉你,你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对我说的。”
“没有什么,和你在一起很快乐,能够在见到你已经是我的福气的!”李紫玉回避着他。
肖鹏毅极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只是轻轻地捧起她的脸,而李紫玉很快将脸从他的手里转开。
“我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我害怕再一次失去你,我是个不祥的人,是诅咒知道吗?”
肖鹏毅用双手再次捧起她的脸颊,温柔但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仿佛从自己的眼中释放出一股能量,让她也坚强起来,“什么诅咒不诅咒的,只是人们为不幸的命运寻找的借口罢了,现在我们在一起,就是幸运的、幸福的,看!我正握着你的手,这才是最真实的。没什么诅咒可以把我们的幸福夺走。我会在你身边,好好地看着你,也看着自己,让我们都不再受伤,好吗?不要多想。”
李紫玉几乎要陶醉在他的眼睛里,她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愁绪和欢乐交织在她的心头。
“看,你的伤口又开了,得帮你重新包扎一下。”李紫玉又拿过纱布给他包了起来。
肖鹏毅在“紫玉小筑”住了下来,一边养伤,一边闲来无事,认真地写起小说来,之前零零碎碎写了一些,由于学校的琐事太多,不能静下心来,那些章节他重阅一遍,自己不满意,于是干脆推倒重来。
而今他每日都可以见到李紫玉,心里也没有了负担,写起来得心应手,如有神助。
他会将写好的东西读给她听,问她的意见,她总是笑笑说:“把我写得太美了!”
凭他读了几年书,有限的文字又怎么会把她写得太美了呢,对于她的美,他总是做不到文字与现实的零距离。
小说写完了,心中总有一些遗憾的,李紫玉没有发表一个字,她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的手稿,为他找出几个偶尔的错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