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起杯耳,小小的啜了一口,因为局促不安,所以尝不出什么味道,嘉欣轻轻的将它搁在杯垫上。
“顾小姐想离开苍昊,我的孙子吗?”
这是多么震撼的一句话!
嘉欣扬起羽睫,怔怔的看着她……
第七章
作了一个混乱的梦,嘉欣呼吸急促的吓醒,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喘了口气,这才注意到现在还是半夜,天还没亮,侧卧而睡的她试着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可是却动弹不得,因为贴在她身后的男人把她抱得好紧。
她的耳畔传来男人均匀的呼吸声,可以感受到男人的体热熨贴着自己,这种占有欲的表现将她层层捆绑住,使她快要透不过气来了。这就是他爱人的方式吗?却不知道这样只会让人窒息。
不想惊动他,她只得放轻动作,将男人的手臂从自己身上移开,花了好几分钟才得以月兑身。
扁着小脚踩过长毛地毯,推开阳台的落地窗,一阵冷风吹来,嘉欣不由得拉拢披在肩上的外套,在铜制雕花椅上坐下,心不在焉的盯着台北夜景,从这里往外看,视野最美,不过她无心去欣赏。
彼小姐想离开苍昊,我的孙子吗?
嘉欣又想起白天和君老夫人之间的对话,本以为她该像君苍昊口中说的,是个自私、势利的女人,但是她却在她眼底看到真切的关心和……一种无法沟通的无奈,尽避外表再雍容华贵,可是内心的她也只是个想要保护孙子的祖母。
我想。
她记得当时自己很老实的回答,说完,君老夫人露出满眼的怜悯,仿佛十分了解她的感受,那让嘉欣的委屈得到些许的纾解。
“让妳受苦了……我想这是君家的男人最坏的遗传,他们享受惯了一切,也太容易拥有一切,所以很多事都变得理所当然,不管经历过几代,这种事还是不断发生。”
君老夫人即便年纪大了,可是当她忆起和死去丈夫的那段恋情,还走会像个少女般羞涩。“就像苍昊的祖父,当年的我已经有未婚夫了,可是当他一眼看到我,就像个疯子般,不择手段的强逼对方退婚。
“在我们那个年代,被退婚的女人是会受尽亲友耻笑。我被父亲逐出家门,不得不去投靠他,可是我真的好恨他,因为都是他害的……不过我最后还是爱上了他。
“因为当我连续生下三个女儿,家族的长辈要他以我无法生下男丁为由休妻再娶时,他却说他娶我不是为了帮君家传宗接代,而是要和他共度一生,坚持不肯妥协,还不惜跟整个家族作对,我这才体会到其实他是真的爱我,只是用的方式大激烈了……”
说到这里,她又执起瓷杯,润了润唇,随侍在身边的年轻女人又帮她倒了一杯红茶。“还有他的父亲,我的独子,妳知道他是怎么娶到苍昊的母亲吗?”
嘉欣摇了下头。
“妳相信一见钟情吗?”她反问。
偏首想了想,她说得含蓄。“我相信感情是需要两个人慢慢培养的。”就像她和志希。君老夫人微笑的颔下银白的头颅。“但是一见钟情却是君家每个男人的传统,苍昊的爷爷是,父亲也是,他们几乎在第一眼就看上想娶的女人,可是却用了最糟糕的方式去得到她们。
“据说当苍昊的父亲见到他母亲的第一眼,居然就开口要用钱买下她,还被当场赏了一个耳光……我那个傻儿子,以为每个女人都是贪图富贵,后来他查出苍昊的母亲有先天性心脏病,家人为了治好她的病,借了不少钱,还把房子都卖了。
“所以他就用这点来当作要胁的筹码,苍昊的母亲虽然体弱多病,可是却很有骨气,她宁可死,也不愿跟了他。”
“可是我听说的是,老夫人不答应让他的母亲进门。”嘉欣不解。
她酸涩的笑了,“就像顾小姐说的,感情是需要双方都有意愿才行,而不是单方面,如果苍昊的母亲根本无法爱上他的话,我也不希望我那个傻儿子用强迫的手段,那只会让两人更痛苦,说不定还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悲剧。
“所以我只好当坏人,出面制止他们,可惜没有成功,他还是用尽心机把苍昊的母亲娶进门……
“有好几年的时间,苍昊的父亲努力要让她爱上自己,而我那个媳妇儿却总是冷淡以对,我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苍昊的父亲再怎么不好,终究是我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儿子,要我这个当母亲的怎么对媳妇儿表达善意……
“那样的情况一直到苍昊的母亲确定怀了身孕,才有了转机。因为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实在不适合生产。苍昊的父亲坚决反对她生下孩子,即便那是他的亲生骨肉,于是要医生动堕胎手术,好确保她的安全。我那个媳妇儿死也不从,非要把孩子生下来不可……
“妳能想象我那个从不跟人低头的儿子做了什么吗?他跪下来求她不要生,他宁可让君家从此绝后,也不想失去她……我想苍昊的母亲直到那一刻才受到感动,领悟到丈夫对她的爱情。”
君老夫人的眼光迷蒙,“可是对个喜爱孩子的女人来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自己月复中的骨肉,她说服我儿子答应,想要赌一赌自己的运气,只要事先做好准备,说不定真的可以平安把孩子生下来。”
嘉欣听完,眼眶也红了,为母则强,每个当母亲的意志力都很坚强。
“当苍昊他们三兄弟出生,也带走她的生命,我真怕我儿子承受不了打击。可是他没有,他很冷静,继续过着原来的生活,安排公司所有的事,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协议,苍昊的母亲希望他好好活着,不要让三个孩子失去了母亲,也没有了父亲……
“我以为他可以撑得住,至少等到孩子们长大成人了,没想到那天还是来了……”
她不由得握紧放在膝上的拳头,等待着君老夫人说下去。
“那天下午他突然提早从公司回来,说他身体不适,想要休息一下,就走进书房内,然后就坐在办公桌后面……举枪自杀了。”
布满皱纹的双眼缓缓闭上,没有掉一滴眼泪,因为早就流干了。“在他把枪管对准自己太阳穴的时候,苍昊……正想告诉他自己得了全校演讲冠军的事,那时池才满十岁,就这么亲眼目睹父亲举枪自尽。”
听到这里,嘉欣震惊的瞪大眼。
君老夫人扁了下唇,眼神好悲凄,丧子之痛是再多时间也淡化不去。“我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君家的男人总用他们的方式去爱一个女人,不管对方接不接受,他们总是独断独行。”
“可是这样的爱大可怕了。”嘉欣说出内心话。
“妳说得没有错。”因为她是过来人。“顾小姐爱我的孙子吗?”
她怔忡了几秒,“不,我不爱他。”
“那么妳想离开他吗?”
一股突来的寒意让嘉欣从回想中拉到现实,倒抽了口气,才记起自己坐在阳台上,眼前的台北夜景依旧灿烂夺目。
她该怎么做?
怎样才能让君苍昊主动放了她?
唰!落地窗被人由里头打开,让她惊跳一下,回头就见到披着睡袍的君苍昊站在那儿看她,俊目狐疑的瞇起。
“妳在这里做什么?”
嘉欣吶吶的说:“我、我睡不着。”
“在想怎么逃离我吗?”君苍昊将她从铜制雕花椅上拉起,揽进怀中。“不要白费心机了,妳是逃不了的。”
她小脸倏地一沉,“我只是睡不着,想在外面坐一会儿而已,你不要随便下定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