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又怎么能确定不是邪物害死兰贵妃?”太后口气转硬,态度也冷了,不再直呼她的闺名。
依雀沉吟了一下,“是不能确定,不过,既然大家这么担心,那就做个实验来证明好了。”
这下连匡卫也不得不听听看她想说什么。“实验?”
“没错,既然大家都那么害怕巫咒,不如也去找个巫师,同样在小木人身上写下某个人的生辰八字和咒语,然后再看看那个人会不会死,这样不就可以证明那种东西不会害人了?”她自认这是个好办法。
匡卫嘲讽的看她一眼,“那么王后认为该找谁来试?”
“呃……”依雀不禁犹豫了。
这时,太后心生一计。“这当然要找个让大家心服口服的对象才行,王上,不如就从后宫的嫔妃中挑选一个……就芷嫔好了。”
他俊脸一僵,“母后!”
“王上舍不得?”她讽刺的一笑。
依雀翻了个白眼,“不用找别人,就让臣妾来试好了。”
“王后?”匡卫愕然。
太后心中暗恼她的多事。“母后怎么舍得让妳去试,万一出了事,怎么对得起妳爹娘?”
“只有臣妾亲自去试,大家才会相信,而且邪不胜正,臣妾相信可以打败它,母后不用担心。”连依雀都好佩服自己这么伟大,她也要让所有看不起她的人刮目相看,尤其是匡卫,看他以为还敢不敢再狗眼看人低,哼!为了争一口气,她跟它拚了。
走在御花园的路上,繁花似锦的美景却无人欣赏。
一脸落寞寡欢的匡卫走在前头,陷在自己的思绪中,一群太监、宫女和侍卫跟在后头,拉成长长的队伍。
依雀跟在身后,无聊到想要尖叫,她当然知道他心情不好,不过也别拖一堆人下水,换作是她,早就跟一票朋友去编车,或者去KTV唱歌,玩到疯为止,不过,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活像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似的,连说个话都要自称臣妾、本宫的,她已经很努力去入境随俗了,不过若再待久一点,她也想干脆死了算了,搞不好这个王后不是被人害死,而是自我了断。
“唉!”她苦着小脸,叹了好长一口气。
听见这声叹气,匡卫皱着眉回头。“王后在叹什么气?”
“那你呢?”
他怪异的瞟她一眼,“朕并没有在叹气。”
“怎么没有?你在心里不晓得叹了几口气了。”依雀往上翻了个白眼,“如果心情不好,就发泄出来,痛痛快快的大吼几句也好过些。”
匡卫看她的眼神好像依雀脑袋有问题。“朕没有心情不好。”
“如果真的没有,为什么每次从慈宁宫出来,你就一脸痛不欲生的表情?”依雀的话让他惊讶的瞠眸,除了晏福,从来没有人发现这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世上又不是每对母子的感情都很好,也是会有例外的。”
“朕不懂王后在说些什么。”他矢口否认。
她自嘲的撇唇,“你当然听得懂,只是不想去正视它的存在。”
“王后到底想说什么?”匡卫瞇起眼问。
依雀才不怕他,眼睛瞪得比他大。“难道你相信真的有人规定,当爹娘的就得疼爱自己所生的子女吗?我想应该没有吧!大家只会说血缘是断不了的,其中必定有亲情的存在,因为那是天生的本能,可就算是自己亲生的骨肉,不爱就是不爱,你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原因,可是你依然会在心里不断的想,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王后!”他脸上有种心事被人戳穿的狼狈。
不管匡卫脸色有多难看,一副想要亲手掐死她的凶样,依雀还是装作没看见,自顾自的说下去。
“难道你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吗?不管你做得再好,如何努力的去讨好她,她就是吝啬到不肯给你一个笑脸、一个拥抱,甚至一句慈爱的话,然后你就会想我真的是她怀胎十月所生的吗?我真的是她的亲生骨肉吗?父母爱子女不是天经地义的,可是为什么她……”
匡卫愤然的大吼,“住口!住口!妳懂什么?”
“我不懂?我看不懂的是你!”她火气跟着上来了。“不管碰过几次钉子,还是会在心里奢望着有朝一日能得到母爱,就算受过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还是拚命假装不在意,每次都忍不住偷偷期盼。”说到这里,依雀眼眶泛红,嗓音哽咽,好像这番话也说出自己的心声。“就这样一直到你完全失望,彻底放弃为止。”
匡卫死瞪着她,喉头发紧,却怎么也说不出辩驳的话来。
从来没有人胆敢对他说这些话,那么的单刀直入,针针见血,几乎让他快要招架不住了。
没错!他是不只一次这么问过自己,但从来没人看得出来。
“为什么王后会……”这么了解他的感受?好像可以听见他内心的呼喊?“会知道……”
她别开小脸,不让他看见在眼眶中打转的泪光。“我曾经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这一世会成为母子,是因为上辈子欠了对方,所以这辈子才要来偿还,不过也注定没有母子缘分,只要这么想的话,心里就会好过点了。”
“妳哭了?”匡卫眼光柔了下来。
依雀用手背胡乱的抹了下滑下脸颊的泪水,倔强的反驳。“我才没有!”
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在说谎。
身为被神界挑选出来的黑帝,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拥有朢国的一切,更拥有许多可以为他赴汤蹈火的侍卫,文武百宫见了他都得跪拜表示忠诚,可是却没有人真心为他流过一滴眼泪,为他哭过。
饼了好久好久,匡卫的笑容中透着一抹苦涩。
“王后又怎能体会朕的心情?”
她自我解嘲。“我想,这世上比王上的遭遇还惨上十倍、百倍的大有人在,你已经算是幸运了,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匡卫深深的凝睇着她,彷佛才第一次见到她。
“有的孩子从小就被自己的亲生爹娘虐待,只要不高兴,就打他们出气,运气差得还来不及长大就这么死了,他们不是更可怜吗?”依雀总是这样想来安慰自己,她早就放弃从母亲身上得到什么,恐怕在她被车撞死之后,她那赌鬼老妈仍沉迷在牌桌上。“所以,奉劝王上一句,有些事不要太强求,不然只会让自己更痛苦。”
他紧闭了一下眼,“说得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
这点她就帮不上忙了。“这个结还是要靠王上自己打开。”
走上一道雕龙画栋的拱桥,匡卫扬起大掌,示意晏福和其他人在桥下等候差遣,不必跟上来了。
沉默片刻,匡卫忍不住叹了口气,“朕真的不明白……”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踞了二十多年,始终没有解答。
“何止你不明白,只能说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能找到答案的。”彷佛猜到他想说什么,依雀心有所感的接腔。
匡卫两手背在龙袍后面,口气沉重。“她是朕的亲娘……”
“那又怎样?”依雀凉凉的回他一句。
俊脸一怔,自己话都还没说完,她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旋即泛出苦笑。
“的确,那又怎样?不管朕用尽方法想多跟她亲近,她就是拒朕于千里之外,就连朕在襁褓时,听说母后也从不曾亲手抱过朕一次。”
不知怎么的,他居然可以这么心平气和的和王后侃侃而谈,把这些从来不曾跟任何嫔妃说的秘密跟她分享,如此的心灵相通,于是在不知不觉当中透露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