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看一眼,确定没有看走眼,果真是穆廷贝勒身边的贴身婢女,也是他的心上人。
她假咳两声,对这辆马车的主人笑了笑,“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不介意多载个人吧?”
不等宣瑾开口回答,她又探出头去,使唤起坐在前头驾驶马车的侍卫,好像他是自家的奴才。
“快一点!快一点!跋到她前面去。”话还没说完,却瞥见有个卑俗鬼祟的男子从巷内钻出来,趁四下无人,一把捂住蕥儿的唇鼻,然后将瞬间昏迷的她拖了进去。“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当街强掳良家妇女,真是卑鄙!”今天要是她没刚巧经过,蕥儿不就完蛋了。
说着,德琳不顾雨势,翻身跳下马车,见义勇为的追上去救人。
“不要跑!快把人放下!”
扛着用麻袋装的重物,男子跑不快,也没想到会事迹败露,在小巷中钻来钻去想甩开纠缠,但见对方仍穷追不舍,只得将到手的东西丢下独自逃走。
她追得气喘如牛,也淋成了落汤鸡。“有种别跑!可恶!”呼、呼、呼,幸好把人救回来了。
飞快解开地上的麻袋,里头的人果然是蕥儿。
“怎么叫不醒?”可能是被下了蒙汗药。“算了,先带回去再说。”
好痛……
这是哪里?
德琳困难的掀动又干又疼的眼皮,意识和知觉渐渐回到体内,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被人用铁链绑在墙上两侧,稍微动了一下,全身好像有火在烧,让她差点又痛晕过去。
对了!她想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因为无意间在街上看见前几天企图强掳蕥儿的男人,于是悄悄跟踪,一直跟到对方进了索府,总算把整件事都兜了起来。原来索克赖想抓蕥儿好用来制衡穆廷贝勒,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不料却杀出她这个程咬金来,也幸好遇上她,才没让索克赖的诡计得逞。
不过她真是太大意了,德琳懊恼的心忖,当她在索府外头徘徊时,说不定早就被对方盯上了,只记得有人从背后敲了她一记,当她醒来时,就被关在这座私设的牢房里。接着有人拿鞭子抽打她,逼她说出幕后主使者的身分,她咬紧牙关执意不说,不知道又被抽了几鞭后,便不省人事了。
“可恶!嘶……”德琳咒骂一声,扯到裂开的嘴角,痛得嘶嘶叫,想起那是被牢头括了两记耳光的伤口。
就算是死,她也不会出卖穆廷贝勒的!反正当了密探,她早作好牺牲的打算,哼!有种就杀了她。
“我要是死了,宣瑾会为我掉一滴眼泪吗?”德琳无声低喃,真想在死之前,再见他一面。“宣瑾……我想见你……”即使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自己也无所谓。
好累……真想再闭上眼睛……
嗒嗒嗒……
脚步声由远而近,惊醒了德琳昏昏欲睡的飘忽神志。
有人来了!
“……贝勒爷,这个女人已经在本府的宅邸外头窥探一整天,有可能是敬谨亲王府的密探,你说应该怎么处理呢?”
德琳认出说话男人的声音就是索克赖,可是他口中的贝勒爷会是谁呢?她努力不让自己昏倒,强打起精神,很快的听见门被打开了。
几道人影跨进昏暗阴森、充斥着血腥味的牢房,德琳吃力的睁开眼睑,透过模糊不清的视线,企图看清来人的面貌。
“敬谨亲王府再怎么不济,也不会用个女人,索大人何时成了惊弓之鸟,如此草木皆兵了。”那名贝勒爷嘲讽的挖苦他。
宣瑾?!真的是宣瑾!
怎么会是他?
她无视身体传来的剧痛,撑起无力绵软的双腿,集中焦距,贪婪的看着连作梦都渴望见到的人影。
呵呵冷笑,身形短小精悍,唇上蓄胡,眼睛像狐狸般狡猞的索克赖,不时留意身边贵气男子的反应。“贝勒爷此言差矣,就因为是个女人,才不容易被人怀疑。这年头就是有人这么喜欢找死,本府也只好成全了。”
早在来索府之前,已经接到手下的通知,他派在德琳身边暗中保护的人紧急回报,她在一个半时辰之前无故失踪了,最后出现的地点就在索府外头。所以当索克赖特地派人请他到府一叙,还说抓到可能是密探的女子,宣瑾心中便有了不祥的预感。
德琳果然落在他手上!
他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沉着,绝不能让索克赖看出丝毫破绽。
可是,当宣瑾踏进牢房,瞅见遭到刑求、奄奄一息的德琳就这么虚弱的被铁链吊在墙上,青丝凌乱的贴在红肿不堪的脸上,身上的长袍因为鞭打而破裂损坏,渗出一条条已经干涸成暗红色的血迹……
看到这惨不忍睹的一幕,墨黑的瞳仁倏地收缩,垂在袖中的手掌紧握着匕首,冰凉的刀刀贴在滚烫的皮肤上,若是他们敢在他面前用刑,就算要杀光在场的人,他也要救出德琳!
宣瑾终于体认到自己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他的女人都快死了,还要他顾全大局,真的太难、太难了……
他的女人?呵,原来他早就把她当作自己的,偏偏迟钝到没有发觉,直到见她身历险境,可能因此断送性命才幡然醒悟。
既然这样,就杀光他们!
杀啊!杀啊!
等你尝到杀人的快感就可以获得解放了……
体内的恶鬼高声怂恿着。
他的意识渐渐涣散,仅剩的一根叫作理智的神经还在作最后的挣扎,提醒自己索克赖正在密切注意他的反应,无论如何也要咬牙和血吞,即便此刻他的心脏像被只无形的手掌掐爆,那痛不欲生的滋味让他眼前泛起杀人的红雾,还是得假装无动于衷,不在意德琳的死活。
“……想不到竟然会是她。”他听到自己开口了,那异常镇定的口吻连他都感到不可思议。
脸上掠过一道意外,索克赖没想到他会坦白承认,根据他的消息来源,这个女人跟豫亲王府可是关系匪浅。
“贝勒爷认识?”故意明知故问。
将目光调到索克赖那张布满心机的脸上,宣瑾不是傻瓜,当然听得出试探的意味浓厚。“她是裕荣最小的女儿,成天女扮男装,这些年常到王府来陪我额娘聊天解闷,可以说把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
“这么说来,贝勒爷是不相信她是敬谨亲王府派来的?”
没有上他的当,宣瑾依然冷漠寡情,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是不是就要靠索大人亲自去查明了,本贝勒公私分明,不会有任何偏袒。”
宣瑾……原来真的是她自作多情呵!她都快死了,他却一点都不着急,还说出这么冷血的话。德琳无力的垂下昏眩的螓首,热浪在眼眶中翻涌,放任仅存的力气一点一滴的消失……
她的、心好痛、好痛……
痛得快死掉了……
“……若是这女人真的和敬谨亲王府有关,就随索大人处置。”她怎么了?痛昏过去了吗?天!他必须想办法救人才行。
索克赖仰头大笑,抚着拇指上那只先皇御赐的玉扳指。“有贝勒爷这句话就够了。咱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不管谁先翻船,另一个人也月兑不了干系,相信贝勒爷也明白才对。”
“凭索大人目前在朝廷中的势力,有谁敢动你一根寒毛?”宣瑾嘲弄的睨他,神情冷峻。“这么晚了请本贝勒来,就为了这么点小事?”
“当然不是,小女已经在前头备了桌酒菜,咱们先出去再说吧!”他阴阴一笑,然后朝身后的手下说。“继续用刑,非逼她供出主使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