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左脚也跟着踏出去……
一步、两步……
快了,就快结束了。
只要再一步,再往前一步,什么痛苦都没有了。
眼看就要跨出人行道,恩琪眨了下眼皮--
如果那种轻生的念头又冒出来,就想一想我,想想我会有多伤心……
眼皮又快速的眨了两下……
有这么多人爱妳,妳怎么能轻贱自己的生命?
“小姐,妳要坐车吗?”出租车运将降下车窗问道。“小姐?”
恩琪怔愕了好久才回过神,呆滞的看着他。
“效……”眼神好象不太对劲,是不是嗑药了?“没事、没事。”
“咻!”的一声,出租车见鬼似的开走了。
原本感觉头重脚轻,有些失去平衡,赶紧倚向行道树,逐渐的,周遭的声音流进了耳膜。
她在这里做什么?
意识在这一剎那明朗了。
天啊!她刚刚做了什么?她居然想死……
原本以为枯竭的泪水又滑了下来,逸出痛苦的呜咽,然后越来越大声,索性蹲在路边嚎啕大哭,哭得那么惨烈,那么一发不可收拾。
彷佛要哭尽一生的眼泪。
“……好,我知道了,谢谢妳。”柏霈森忧心忡忡的结束通话。
梁月媚快把头发给急白了。“她怎么说?”
“没有,恩琪也不在倪小姐那儿。”他揉着额角,回想着可能去的地方。
她心口一沉。“都十一点多了,她会去哪里?到现在连通电话也没有,会不会出事了?”
“我在想……”
“想什么?快说!”
柏霈森经过多次推敲,大胆的假设。“徐小姐说今天下班的时候,恩琪亲口告诉她说要回家一趟,会不会她所谓的回家不是指这里,而是她母亲的家?”
“会吗?她那个无情的妈根本不要她了,她还回去干么?”梁月媚想到这里就有一肚子的火。
他语带沉吟。“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试试看。”
“可是我们也不晓得她以前住在哪里?”当初以为恩琪不会再和家人有任何来往,又伯勾起伤心的回忆,所以也没有多问。
于是,柏霈森又打了几通电话,结果都没有人知道。
梁月媚想了又想。“恩琪她以前的家应该离我们这儿不远,小森,你开车出去找一找,说不定会在路上碰到。”
“好,我现在就出去。”
就这样,他在附近的街道上绕了一圈又一圈,虽然表面上看来很镇定,可是内心却隐约有着不祥的预感。
万一她真的回家,又受到她家人的刺激,难保不会发病……柏霈森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在外头找了一个多小时,拨了手机回家,依旧没有恩琪的消息,再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经意的,座车行经小鲍园的入口,心中赫然想起当年母亲就是在这里“捡”到恩琪,从此结下亲如母女的缘分。
吱!柏霈森立刻紧急煞车,将座车停靠在路边的停车格,然后奔进只有几盏路灯亮着的社区公园。
因为已经过了半夜,公园里空空荡荡,只听到正中央的喷泉发出淙淙的流水声,他张大眼睛,努力看清每个角落。
“难道不在这里?”
虽然公园的范围下大,柏霈森还是连找了两次,仍是一无所获,正想离开,霍地眼角瞥见溜滑梯的下方有黑影晃动。
当他慢慢的靠近对方,看清那团蜷缩的娇小人影,立刻恨不得马上抱住她,再狠狠的骂她一顿。
柏霈森的太阳穴抽动几下,隐忍着怒气。“妳在这里做什么?”
至少她平安无事,他这么安慰自己。
“霈森?”恩琪从膝盖上仰起彷徨无助的小脸,以为自己太想念而听错了。
“真的是你?你来找我了……”
他半跪在她跟前,朝她伸出大手。“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家吧。”
回家?!
这两个字震痛了脆弱不堪的她。
“呜哇……”她忘情的扑上去,搂着柏霈森的脖子嚎哭。
由于力道太大,两人都跌坐在地上了。
“怎么了?”柏霈森温柔的语调逼出了更多的眼泪。
“我回下去了……霈森,我再也回不去那个家了……”恩琪哭到嗓子都破了、哑了。“呜呜……哇……”
“妳忘了?”他轻抚着她瘦弱的背脊。“妳还有一个家在等着妳回去,在那里有真心疼妳、爱妳的家人。”
恩琪双肩抖动,哑着声音哭叫。“我没有脸回去……呜……我没脸见你……没脸见柏妈妈……我刚刚差点就、就要自杀了……我好没用……我辜负了你们……我永远好不起来……”
她一径的自责,感觉到头快炸开了。
柏霈森握住她的肩头大吼。“谁说的?!”
经这么一吼,好象遮蔽在眼前的雾气逐渐散去了。
“妳现在还活着不是吗?”他喉头一梗,捧起她湿透的小脸。
“妳打赢它了!虽然差一点就被它打败,可是最后还是妳赢了,这才是重点,妳真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今天要是换作别人,说不定还会再寻死一次,可是妳没有,我真的以妳为荣。”
她轻咬着颤抖的下唇。“因为我伯你会伤心……所以就躲在这里……不敢走到外面……我心里想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等到天亮了……你就一定会找到我……”
“我找到妳了。”他几乎要感谢老天爷垂怜。“妳做得对,就是要这个样子,千万不能输给它!”
“我不想死,霈森,我要跟你永远在一起……”就是这个信念支持着她,没有让她因此迷失神智。
柏霈森吻住她微颤的小嘴,尝到流进她口中的那股咸咸的味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一年后
严肃拘谨的新郎倌站在门口接待前来道贺的宾客,由于行事低调,只邀请了至亲好友,不过柏家是个大家族,光是亲戚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再加上公司的同仁,便挤爆了整个喜宴会场。
“小森!”打扮典雅贵气的梁月媚朝儿子招手。
他向身边的长辈告罪一声,定向母亲。“什么事?”
“呃,有件事妈不晓得该不该让恩琪知道?她的病好不容易痊愈了,你们今天又正好要结婚,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柏霈森眉头微拧。“是她母亲那边的事吗?”
“嗯。”她压低嗓音。“刚刚要来饭店之前,我接到好象她大哥打来的电话,说恩琪的妈妈今天凌晨因为气喘病发作过世了,要她回家一趟。妈担心现在跟她说,她会受不了这种打击。”
“我会找机会跟恩琪说的。”他说。
她颔了下首。“那就交给你了。”
“我去看一下恩琪,这里就让妳和父亲招呼了。”
说完,柏霈森就步出喜宴会场,来到新娘休息室,在门上轻敲两下。
“谁呀?”担任伴娘的菲菲前来开门,一见是他,就要把他往外推。“喂!新郎不能在结婚之前看到新娘,这样会不吉利的。”
接着传出徐葳的笑谴。“以后每天都可以见到,干么这么急?”
被两个女人调侃得有些赧然,轻咳一下。“我只是想跟她说几句话而已,一下子就好。”
打发不了他,菲菲只好转头询问里头的徐葳,终于放行了。
“好吧,给你五分钟的时间。”徐葳临走之前还不忘揶揄。“长话短说。”
“谢谢。”柏霈森走进休息室,将门关上,一眼就瞅见镜中反射的新娘,也正笑盈盈的回视自己。“妳好美。”
经过一年的调养,原本瘦弱的身子已然丰腴不少,气色也红润许多,更不用说脸上多了几分自信的神采,加上适当的妆扮,整个人焕然一新,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