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无涯算算时间,七日的时限已过,慢慢来到王爷身旁,淡淡的说:“王爷,今日已经是第八日了。”
他在除夕夜对她下的是离魂咒,硬将她的魂魄拉离身子,因为她本就非这个身子的主子,是意外占有的,所以离魂咒对她的效力非常强大,顺利将她的魂魄驱逐出这个身子。
而他跟王爷说,他所施的是引魂咒,其实根本就不是,他连那陌生女魄的生辰八字都不知道,又怎么有办法顺利且正确的引到那个女人的魂魄?
他设下的其实是屏障,禁止任何魂魄靠近这个身子,甚至是依附上去,他不知道那个女魂是否仍在附近徘徊,但只要他的符咒未除,她就根本靠近不了,也就无法还魂苏醒。
闻人玄绪沉默了许久,才用着极度沙哑的嗓音开口,“真的已经第八日了?”
“很遗憾的,是的。”
“……真的没有其他方法了?”
“王爷,属下万分惭愧。”
闻人玄绪不发一语,绝望到了极致,反倒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他只是痴痴的瞧着她的容颜,多么想一直这样瞧着她,不必有任何改变。
但他的视线,却逐渐弥漫了一层水雾,让他连她的容颜都看不清,眨了好几次眼,却一点用也没有,只是让眼界越来越模糊。
绝望的泪终于滚滚而落,一发不可收拾,他明明还紧抓着她的,但她却早就离他远去,只是他一直不肯承认这个事实,一直盼望,她还能为他再回来。
他早就已经失去她了,他终于肯面对事实,这个让他彻底心碎的残酷事实……
“姚孟筝”死去八日后,礼王府终于发丧了,仆人们哀戚的准备着王妃的后事,府内的气氛非常凝重。
闻人玄绪的心一死,整个人也没有任何生气,提不起劲处理后事,所以所有事宜全都交由王府总管打理,他根本无心过问。
他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准丫鬟们将与她有关的东西处理掉,房间还维持着她在世时的模样,好像这么做,她就不算真正离开,她还是停留在这里,只是他看不到而已。
他知道这么做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但还是控制不了思念她的心,只能用这种方式继续逃避。
虽然他很清楚,她真的已经离去了……
封无涯推开房门,静静的进到房里,就见王爷独自坐在床边,双眼无神,消瘦许多,连他进来都没有半点反应,像是将自己的心彻底封闭,不想知道外界的任何事情。
但封无涯还是来到床边,唤道:“王爷。”
闻人玄绪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当他不存在一样,眼睛连眨都没眨。
“王爷,您如此折磨自己,不但于事无补,也『便宜』了其他人,何必呢?”他刻意加重便宜这两字的语气,希望能顺利引起王爷的注意。
丙然,闻人玄绪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淡淡的开口,“什么意思?”
“王妃死得不明不白,让王爷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难道王爷就真的认命,不打算追究,还给王妃一个公道?”
他偏过头,死气沉沉的眼睛终于瞧向封无涯,等着看他还想说些什么。
“正如王爷所想的,王妃不可能无缘无故从楼梯上摔下来,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太子隐瞒了某些实情,甚至该说,王妃失足跌落的最关键原因,太子可能因为有某些顾忌,而选择略过不提。”
“你到底想暗示什么,你就直说吧。”
“那么属下就斗胆冒犯了。”封无涯不再有顾忌的说,“该不会当时在亭内太子殿下想对王妃做什么,遭到王妃的抗拒,王妃才会意外跌下楼梯而亡?”
“放肆!”闻人玄绪怒骂出声,“你竟敢随意出口诬蔑皇室中人,难道不怕掉脑袋?”
“属下是站在王爷这一边的,只是帮王爷把不敢说的话给说出来,难道王爷就不曾这么想过?”封无涯大胆反问。
闻人玄绪表情一僵。他的确是如此想过,或许是太子对茵儿有什么踰矩的行为,遭到茵儿的反抗,她才会意外失足跌下楼梯。
但依他对太子的了解,太子是不会做出什么悖德无礼之事,所以他心里也很矛盾,不知到底该不该这么想。
“往后你别再提这种想法,毕竟当时没有第三人在场,已经无人能够证明到底事实真相为何。”
“但不管如何,王妃之所以会死,太子绝对月兑离不了关系,王爷真的能够忍下这口气,看王妃含冤入土,而太子殿下却依旧逍遥自在,不必付出任何代价?”
这番话,瞬间化为一根针,狠狠剌入闻人玄绪的心房,本以为已经死透的心又浮出阵阵痛意,忽略不了。
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他最爱的女人因别人而死,还死得不明不白,不管过了多久,他都不可能释怀。
为什么死的人是她,而不是太子?为什么他必须面对丧妻之痛,而太子却什么事情都没有,继续过着原本的日子?
这不公平!他不甘心,说什么都无法接受!
封无涯见王爷本来死沉的眼神开始出现怒火,重新恢复生气,知道自己的计谋生效了,于是他继续火上加油,非得彻底勾起王爷对太子的愤恨情绪不可。
“只有王爷能替王妃报仇,只有王爷能让太子殿下得到报应,只有王爷……能安抚王妃的在天之灵,让王妃毫无怨恨的安心离去。”
闻人玄绪神色一沉,像是入了魔,所有的悲痛情绪全都转为愤恨的怒火,终于因恨而振作起来。
他要报仇,要太子付出应有的代价,以慰茵儿在天之灵!
她在一片黑暗中不停地挣扎,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即将何去何从。
她不想离开闻人玄绪,她想留在他身边,所以绝对不能离开姚孟筝的身子,她必须死赖着不走。
让她回去,她一定要回去!
“呃?”
朱羽茵从昏迷中睡开双眼,冷汗泛满全身,虚弱的急喘着气,刚苏醒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等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脑袋才慢慢开始运转,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虚弱得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她现在在哪儿?她瞧着淡雅的床幔,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却冷不防浑身一颤,不敢置信。
这里似乎是……她还是“朱羽茵”时所住的闺房,她是在作梦吗?还是……一名丫鬟打扮的年轻姑娘在此时靠近床畔,看到睁开眼的朱羽茵,先是瞪大双眼,紧接着激动欣喜的泪滚滚滑落,立即握住她的手,泣不成声,“小姐,您可终于醒来了……小姐……”
是她的贴身丫鬟桃儿呀!所以她……真的回来了?
之前她一直误以为自己死了,看来她原本的身子一直还活着,所以她才会在离开姚孟筝的身躯后,又回到自己的体内,然后苏醒过来?
“小姐,奴婢马上去唤老爷及少爷过来,他们盼这一日已经盼许久了!”桃儿笑着抹去脸上的泪水,急急冲出房间报好消息去。
没多久,朱羽茵的爹爹朱金及大哥朱世坤同样脚步急促的冲入房里,奔到床畔边,激动得眼眶含泪,迟迟说不出话来。
真的是爹与大哥!久未见面,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着唤道:“爹,大哥……”
“羽茵!”
案子俩也跟着哭成一团,紧抓住她的手不放,一家子哭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慢慢止住泪水,破涕为笑。
原来当初她病重昏迷后,还剩一口气在,大夫都说没有救了,朱金却还是不放弃,用大量珍贵的药材吊住她最后一口气,就盼着她终有一日能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