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半晌,他微掀眼脸,心想距离天色大亮还有段时间,不禁挂念起尊敬的师父,以及诸位师兄弟,见他迟迟末返师门,铁定心急如焚,可是目前的情况,已经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
『呀!』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了。
霍煦阳不由得侧耳聆听。“谁?”
“我。”来人除了白灵芝,没有别人。
“姑娘深夜来访,不怕遭人非议?”他板着严肃的俊脸问。
白灵芝故意绕着方桌走了一圈又一圈,欣赏着霍煦阳沉凝的表情,不知怎么,她就是爱看他生气,却又无计可施的模样,不禁噗哧娇笑着,却惹恼了霍煦阳。
“妳笑什么?”
“我笑你问的根本是废话,我要是会怕遭人非议的话,就不会带你回来了。”她一派落落大方的入座,美目闪动着浓浓的促狭之意,
“这里是我家,我爱来就来,谁要是敢嘴碎,我就让他们生不如死!”她说的话明明骇人,但脸上却漾着笑容。
霍煦阳下颚一缩,“姑娘的心思好恶毒。”
“骂得好!”她高兴地拍了拍小手,想不到挨骂也是一种乐趣。
这下忆起她奇怪的嗜好,他马上将脸庞别开,不再吭声,免得称了她的心。
“为什么不说话了?”她两手托腮,睇着他那张微愠的面容,对他的好感正逐渐增加当中,她过去见过的男人各个俗不可耐,唯独他特别与众不同。
他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霍某与姑娘无话可说。”
就猜到他会这么说。白灵芝鼓了鼓嫣颊,犹不死心。
“可是,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譬如我想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是天生的,还是遭到歹人的暗算?还有已经瞎了多久了?”
等了片刻,不见他开口回答,白灵芝也知他不屑跟自己攀谈,不过他越不想开口,她就越想逗弄他玩。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发烧了?"她故意探出一只春葱玉手,模向他的额头。
丙不其然,霍煦阳立即像被沸腾的热水烫着似的避开,整个俊脸拉得好长,让她不由得吃吃笑着。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妳该避嫌,天色很晚了,请你出去。"他寒着脸下逐客令。就算身为囚犯,也有其自尊。
白灵芝笑容一敛,将小脸凑近他,两人的距离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的气息。"要我出去可以,你只要告诉我眼睛是怎么瞎的。"他越是不屑跟她亲近,她就越是故意主动对他投怀送抱。
他又是气恼、又是受窘。"姑娘不要逼人太甚,否则霍某就……"过于严厉的话,即使他再怎么愤怒,还是说不出口。
"我这么喜欢你,怎么舍得逼你呢?"她眸中饱含少女情怀,对霍煦阳的抗拒有些气馁。"我只是太关心你了,只要你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我,我马上就走。"
"这是霍某的私事。”就连最亲近的人,也没几个知道。
“好,那我就坐到天亮为止。”她和他杠上了。
“妳──”霍煦阳一时气结,心中却又有股很深很深的挫败感,但碍于剑僮仍落在她手上,不能弃他于不顾──
“我这双眼睛已经瞎了快十年了。”
“原来不是天生的,那究竟是怎么瞎的?”美眸中不自觉的溢出关怀之色。
霍煦阳闭了下眼,“被人弄瞎的。”
“怎么弄的?”白灵芝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
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吐露事情始末。
“约莫在十年前,当时我刚入门没多久,在某日夜里,来了一对母女,和家师起了口角,我在睡梦中听见争执声,赶紧起来察看,就见家师与那名妇人打了起来,尽避当时自己武功不济,但仍想要帮忙,却被一名不过六、七岁的小女孩给暗算了。”
白灵芝喉头倏紧,美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怎么个暗算法?”
“只记得她朝我的脸洒了一团红色粉末,不过一剎那的工夫,我的双眼顿感剧痛难当,当场就晕厥过去,当我醒来时,便再也看不见了,家师请了许多名医来为我解毒,还是无法让我的视力恢复,从此便成了瞎子。”他脸色平静的说完。
她俏脸微变,干咳一声,不自在的问:“那你会恨那个害你变成瞎子的凶手吗?”
霍煦阳冷静如常,“对方只是个孩子,或许连自己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该从何恨起呢?”
“真的不恨?”他真是滥好人一个!他又回到原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妳的问题我已经说了,姑娘可以请回了。”
“我还有个问题!”白灵芝举起手道,定定的瞅着他。
“姑娘说话要言而有信。”他早该猜到她不会轻易罢休的。白灵芝依旧嘻皮笑脸,
“再一个问题就好了。若是有一天你遇上那个小女孩,你真的能以平常心对她,丝毫不会怨恨她?”
“既然事实已经造成,再多的怨恨也是枉然。”说完,霍煦阳不给她再有发表感想的机会,冷淡的轻斥,“姑娘可以走了。”
她眸底跃动着两簇诡谲莫测的光芒,
“好,我这就出去,你也早点休息,不过,可别试图逃走,就算正常人想出去都难,何况你是个瞎子,万一迷了路──被山里的野兽吃了那就可惜了。”
霍煦阳也不搭腔,只是沉着肃穆的俊颜,视她如空气,不再搭理她。
白灵芝面对他的冷漠不以为意,笑说:“晚安,明天我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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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公子,该吃早饭了。”翌日一早,桔梗和苻苓将白粥和几碟下饭的小菜搁在桌有礼的招
呼着,“碗筷都在你面前,需要我们帮忙吗?”
他拘谨的摇头,不习惯让女人伺候。“不用了,霍某自己来就行了。”
苻苓见他在凳子上坐定,行动上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灵活,不似个瞎子,可能事先将房中的摆设都模熟了。
“是,那你慢用,待会儿我们再来收拾。”
“谢谢。”既来之、则安之,他并不会傻得用拒食来抗议。“对了,请问两位姑娘,霍某
的剑僮还好吗?”
“他很好。”桔梗率先开口解除他心中的隐忧,“有得吃、有得睡,我们不会虐待他的,我们小姐也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是啊!霍公子只要安心在这里住蚌几天,不用多久便可以离去了。”
他微扯下弧度优美的嘴角,极浅的嘲讽,“是吗?”他并不相信白灵芝的话。
苻苓护主心切,急着为小姐辩解,
“我们小姐是贪玩了点,因为住在这山里除了打猎之外,也没有其它乐趣,只有偶尔戏弄一下那些上山的百姓,不过,她的喜好随时在变,也不会维持太久,过不了几天,等她找到好玩的,自然就会放你们走了。”
“戏弄别人只是因为好玩?.万一闹出人命来呢?那些人就活该白白没了性命吗?谁又能负得了这个责任?”霍煦阳不表赞同的低斥。
她和桔梗相视一眼,语气沉重的道:
“霍公子可别因为这样就对我们小姐产生误解,其实她人并不坏,只是任性了些,还有想法跟别人不同罢了。”
霍煦阳面色一沉,“妳们不必替她解释,霍某不想再谈了。”
“那……霍公子慢用,我们出去了。”看来她们真是帮了倒忙。听见房门带上,他才幽幽
的叹息,方才实在不该把对她们主子的气出在下人身上,那对事情于事无补。
“唉!”看来归心似箭的情绪让他有些失控了。就在霍煦阳模索着桌面,想执起碗筷时,屋
外的细微脚步声让他顿时失去用餐的心情,他很快的辨出来人,因为任何人的脚步声只要听过一次,他便会本能的记住,何况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