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况且地上还有影子,应该是人才对,不怕、不怕!
“喂!你是谁?”
那团黑影剧烈的震动两下,彷佛被她的叫声给吓着了,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跑。
双喜心想,不管对方是谁,先逮到人再说。
“别跑!”一个箭步向前扑倒,双喜两三下就将黑影制伏在地上。“让我抓到了吧?看你还能往哪里逃?”
老羞成怒的吼声从身下响起。“妳压着我干什么?”
“咦?”她惊疑不定的将底下的人揪了起来,让月光映在对方脸上。“怎么会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丰子勖抬起手臂遮脸,就怕被她瞥见脸上的泪痕,让她看了笑话。
“不用妳多管闲事!”他准是气晕了,什么地方不好选,偏偏挑中杜家的门口,要是让她知道真相,铁定乘机奚落他一番。
她耸了下肩,“没办法,谁教你是丰家的大少爷,又是夫人的独生子,我就不得不管。”
“鸡婆!”
双喜抿嘴偷笑,“我是鸡婆没错,那你是什么?爱哭鬼吗?”
“谁哭了?妳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他抵死也不会承认。
她转动一下黑色眼珠,“还敢说没有?不然沾在你脸颊上的水是什么?”
丙不其然,丰子勖马上中计,本能的用手去模,这才发现上当了。
“妳……妳给我滚!”
“这是我的地盘耶!懊滚的应该是你,不是我吧?”哈哈哈!气死活该,真是太痛快了。
丰子勖的俊脸黑了一大半,恼火的啐道:“好,我走就是了,本少爷才不屑待在这个鬼地方。”
“其实夫人早就猜到你会被赶出来了。”双喜慢吞吞的说着,如她所料的他停住脚步,“唉!吧嘛为那种没心少肺的女人伤心流泪呢?不值得的!”
他用吃人般的眼睛瞪着她,“妳都知道了?”
双喜摆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是啊!夫人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也不要觉得难为情。”
“少来这一套!想笑就笑好了。”娘干嘛连这种事都跟她说?他在家里真是一点隐私权也没有。
“可以吗?”她好意的询问当事人的意见,见他不吭气,就当他是默许了,这才放声大笑。“哈哈哈……好好笑……”
丰子勖气得头顶冒烟,太阳穴的青筋也暴凸,“杜双喜,妳再笑,我就撕烂妳的嘴,让妳这辈子再也笑不出来,不信的话就试试看。”
“明明是你自己叫我笑的,怎么现在反过来怪我呢?”双喜清了清喉咙,好不容易才止住狂飙的眼泪,“好、好、好,不笑就不笑。”
她的识时务让他的怒气得以暂缓。“哼!”
瞅了一眼他郁卒的表情,她情不自禁的放柔语调,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别气了,我盛碗面给你吃好不好?”
“我才不要吃妳煮的东西。”谁晓得她安的是什么心?
双喜一脸恍然大悟!“哦~~你是怕我下毒对不对?原来你这么怕死。”
“谁、谁怕死了?哼,吃就吃,我有什么不敢的?”丰子勖不容许她污蔑自己高贵的男性尊严,活像大老爷似的下令。“喂!还不快去盛过来。”
“你等一下,一会儿就好了。”她心中不知怎么回事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一骨碌的钻进厨房里,将晚上吃剩的清汤面重新热过!才端了出来。“拿去,要是被我毒死了,我可不管。”
看着海碗内可以捞起来数的面条,丰子勖疑惑的问:“为什么没有肉?就连一片青菜都没有?”
她被问得有些难堪,颊上浮起窘迫的红晕。“大少爷,我们家很穷,有面条就不错了,不吃的话拉倒。”
“本少爷这可是将就着吃,不然这么穷酸的食物,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嘴上这么说,可他不禁心忖,想不到杜家的生活过得这么清苦,认识这么多年,直到此刻才真的见识到,但他可不会因此改变对她的态度的。
双喜挑起一边秀眉,眼泛凶悍的目光,“你居然这么侮辱我下的面?好。”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他手中抢走海碗,然后一阵唏哩呼噜,连面带汤全倒进嘴里。
“你干嘛抢我的面?”丰子勖横眉竖目的惊吼。
她冷嗤,“谁说面是你的?”
“妳盛给我,就是属于我的了,快把它还给我!”他扣住她的双肩怒咆。
“好哇!我马上吐出来给你!”
“妳这女人恶心﹗”
“还比不上你。”
“再去煮一碗,”他命令。
“已经没了。”她耸耸肩。
“什么?﹗”
***
“爹、娘。”翌日一早,丰子勖低垂着头,对于曾经发下的豪语,竟落得这种不堪的下场,实在有些愧对双亲。
瞅见独子黯然颓丧的脸色,丰冠庭心中了然,假咳一声,“嗯!我和你娘叫你来,是想知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替那位圆圆姑娘赎身?”
他意兴阑珊的说:“爹,已经不用了。”
“为什么?”倚在夫婿怀中吃着零嘴的丰夫人明知故问。
丰子勖悻悻然的横她一眼,“娘,妳就不要再跟孩儿演戏了,妳不是早就料到一旦我一无所有,她就会露出狐狸尾巴来,又何必多此一问?”
“这么做虽然是残忍了点,不过,娘如果不这么试探她,怎么让你认清她的真面目呢?”她一点都不觉得有错。“老实说好了,只要她点头,愿意和你吃苦,那就表示她对你是真心的,即使不幸出身风尘,本质上仍是好人家的姑娘,你爹和我也会诚心诚意的接受这个媳妇儿,可惜,结果还是令人失望。”
“娘,不要再提她了,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相信任何女人了!”
丰夫人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吃到什么馊掉的东西似的,“不会吧?”这也未免太因噎废食了。
“子勖,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娶吧?再说,这世上的好姑娘还很多,打个比方说……”
“相公,我们就别逼他了。”丰夫人轻扯了下夫婿的袖子,“儿子在外头受了委屈,我们做爹娘的得先好好安慰他才对。”
丰冠庭阖上嘴巴,想看亲亲娘子又要玩什么把戏。
她摊开温暖的双臂,“子勖,来,让娘抱抱。”
“娘,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丰子勖俊脸一红,困窘的别开眼眸,“而且我也不需要安慰。”
“是吗?那昨晚是谁蹲在杜家门口哭哭啼啼、扰人好梦的?”得知这件事!她躲在被窝里偷笑了好几回。
闻言,丰子勖活像吃了几十斤的炸药,差点把屋顶都给炸翻了。“我就知道她是个大嘴巴,要她别说,她还是说出来!”
“人家双喜是关心你,而且爹娘又不是外人,也不会笑你。”她憋住笑意,扮演伟大慈母的角色。
丰子勖冷眼一睁,“她还跟你们说了些什么?”
“还有什么吗?”丰夫人好奇的倾身问道。
他沉下俊脸,厉声道:“什么都没有,你们不要想歪了,就算这世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看上她的﹗”
“双喜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这么排斥她?”
“她不是我喜欢的典型。”
丰冠庭见他如此执拗,不禁有感而发,“子勖,有时候人会忽略近在眼前的幸福,等到失去时,才会晓得它的珍贵,爹不希望你有后悔的一天。”
“只要能够远离她,我高兴都来不及了。”他固执的说。
和爱妻对视一眼,丰冠庭叹了口气,“但愿那一天永远不会来。”
那年,丰子勖二十岁,杜双喜十五岁。
***
“我回来了。”双喜扛着一担青菜回到家门,因为跟市场的菜贩很熟,只要有卖剩的,总会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半买半送的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