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小姐……”丫鬟这一哭一发不可收拾。
熬人含泪的斥责,“不要哭了,听到没有?”
“娘,我想出去看热闹,您扶我出去好不好?”
“什么?!”妇人吓了一跳,“不行!妳不能出去……”
“不要紧的,娘,我还挺得住!”以为娘亲怕她身体虚弱撑不住,她连忙说。
熬人一脸惊恐的大叫,“不行!绝对不行!妳不能出去看……”
“娘,您怎么了?”她察觉娘亲的态度有异,忍不住问:“是谁家在办喜事?为什么不让我去看?”
“妳的身体要紧,迎亲有什么好看的。”妇人有意蒙混过去。
她深深的望进娘亲逃避的眼神,心口一沉,“娘,告诉我,是谁娶亲?”
“心儿……”
“告诉我。”
熬人捂住嘴,实在说不出口。
“小姐,是……”丫鬟泣不成音的要说出真相。
“不准说!”
她脸上的血色尽褪,眼神空空洞洞,三魂七魄似乎就要飞离。
“是表哥,对不对?”
“心儿,妳不要乱猜,不是他。”妇人怕她承受不起这个打击,一味的否认到底。
“若不是表哥,您怎么会阻止我出去呢?”她侧耳倾听越来越近的喜庆乐声,似乎正打门前经过,“表哥娶妻了,他娶了别家的姑娘……”
“心儿,等妳的病好了,娘会帮妳找一户更好的婆家……”
她根本听不进娘亲的话,眼神渐渐涣散,“表哥说他喜欢我的,除了我,他不可能娶任何姑娘,我相信他,他一定是被逼的……”
“娘也相信他,所以妳好好安心养病,什么都不要想。”妇人心中恨极了,迎亲就迎亲,干嘛故意打他们家门前经过,分明是想害死她的女儿。
“我一定要同表哥问清楚,如果他真是被逼的,我绝不会怪他……”她不再咳嗽,气色也红润许多,“娘,您去叫表哥来,我要见他……”
熬人惊慌的抚着女儿的脸庞,眼皮直跳,“心儿,妳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她笑吟吟的说:“娘,我没有什么不舒服,精神也好多了。”
“真的吗?”妇人提心吊胆的问。
“娘,您快去找表哥,我现在就要见他,快……”她不断催促。
“好、好,妳别急,娘现在就去。”事不宜迟,就算用求的,她也要把人带来。
“妳在这里看着小姐知道吗?”
丫鬟哽吶的说:“是的,夫人。”
就在她踏出女儿的闺房没几步,便听到丫鬟凄厉的叫声,妇人跌跌撞撞的冲进门,见到的是口中狂吐鲜血,染红了白色前襟的女儿,软软的倒在丫鬟身上,紧合的双眼再也睁不开了。
“心儿……”妇人扑上去痛哭失声。
心儿发觉自己正在往上飘,伤心欲绝的娘亲让她看了十分不舍,她死了吗?死了之后,是不是就要到阴曹地府报到?可是,她还没见到表哥,她不愿意离开啊!
她不想就这么死了……
缠绵病榻二十年,从未尝过爱人和被爱的滋味,她不甘心——
“妳别哭了行不行?”
宋麒英用力的拍一下桌案,把正在打盹的福贵吓得瞌睡虫全跑光了。
“大少爷,你在跟小的说话吗?”
他也惊讶自己的脾气比以前暴躁许多,他揉了揉眉心,“不是。”
埃贵多看了他几眼,不解的问:“大少爷,你这两天的心情好象不太好?”
“有吗?”宋麒英严厉的横了“凶手”一眼,清了清喉咙,“可能是太累的关系,不要紧。”
心儿被他瞪得低垂螓首,人家她哭她的,又没有碍着他,他干嘛这么凶?
“那大少爷就别看了,免得累坏了身体,那可就不好了。”
宋麒英合上帐册,“福贵,你不用在这里伺候,去忙你的吧!”
“是,那小的出去了。”福贵感到有些奇怪,这种情况已经连续好几天了,大少爷似乎常常借故赶他出去,不让他跟在身边。
待帐房里只剩下一人一鬼,宋麒英才气恼的斜睨干扰他工作的罪魁祸首。
“我最讨厌看到女人哭哭啼啼了,妳要哭就闪远一点,别让我瞧见。”他最近似乎不像过去那般冷静自持,情绪很容易受到波动,而原因都来自于她。
她攥着绣帕,轻轻的抹去颊上的泪水,“对不起,公子,我只是想到以前的事,一时悲从中来,不是故意要烦你。”
“又想到妳那位表哥了?”
心儿笑得凄苦,“想到表哥,也想到承受丧女之痛的爹娘,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真是太不孝了。”
面对一个哭得泪涟涟的女鬼,宋麒英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都已经过了一千年,妳就算再伤心也没用,他们早就忘了妳了。”
经他这么一说,成串的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就这么沿着她苍白的玉颊流下来。
“妳……妳哭什么?我又没说错。”老天爷怎么会让他遇见一个这么爱哭的女鬼,他是招谁惹谁了。
她呜呜咽咽的抽泣,“就是因为你没说错,我才难过。”
宋麒英头一遭见识到女人的眼泪具有如此强大的杀伤力。“好了、好了,妳别再哭了,妳哭得我头都痛了。”
“对不起,公子。”心儿努力隐忍住泪水。
“真不晓得妳为什么要挑上我?”他语带埋怨的说。
“这可不是我自己挑的,而是冥冥中自有安排。”她脸上露出一抹喜色,“也许是因为公子有办法让我见到表哥,所以才会让我们相遇。”
“我连妳表哥长什么模样都不晓得,怎么可能安排你们见面?再说,经过这么久了,妳那位表哥就算真的投胎转世了,也不可能长得和过去一样,妳又怎么认得出来?”
心儿一脸失望的神色,“那该怎么办?”
“所以妳还是早点去投胎,也许下辈子有可能让你们再续前缘。”他也可以落得清静。
“我不要,万一投了胎还是见不到表哥,我……我……”她眼眶一红,眼看又要哭了。
宋麒英连忙举起手制止,“别……拜托妳别再哭了。”
“我忍不住嘛!”她梗声说。
他支着额头申吟,“你们女人除了哭之外,能不能多用点脑筋想想?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想浪费时间在女人身上的原因。”
“公子,你别这么说嘛!毕竟我是鬼,你能期望一个鬼做什么呢?”
“说得也是。”宋麒英轻叹道。
心儿飘向桌案,“公子,你每天都在看这些帐册,不累吗?”
“我觉得看帐册比跟个鬼闲扯有趣多了。”他嘲弄的说。
她当然听得出他话中的讽刺。“公子,你偶尔也该出去走走,有个健康的身体是最重要的。”
宋麒英不以为然的淡讽,“这是妳的亲身经验吗?”
“我从一出生身体就不好,二十年缠绵病榻的日子就是经过一千年也忘不了,那种日子真的很难熬,只要稍微吹一下风病情就会加重,所以,我很少踏出房门一步……”她落寞的望着桌上的烛火,“我真的好羡慕别人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样子,因为那是我永远也得不到的。”
他不是全然没有怜悯之心的人,心里多少有些懊恼方才自己不友善的态度。
“谢谢妳的忠告,我会多多注意的。”他诚恳的说。
心儿展开娇柔的笑颜,“那你是答应我了?”
“我答应妳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他承诺道。
她急于得到他的保证,“那你不会再成天闷在帐房里,会偶尔出去走动走动?”
“嗯!”宋麒英不自觉的点头。
“太好了。”
宋麒英突然觉得女人的笑容很美,这是他过去从不曾发现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