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丁家的老宅邸,聂府堪称得上是豪门巨院,宅内的一草一木都保持了南方园林的清秀、婉约。
往后的数十年,这儿就是她的家了吗?宋雨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一个多月,她的人生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夫人,这儿就是迎蔷阁了,以后你和爷就住在这里。'
宋雨蔷美眸微微的睁大,'迎……蔷……阁。'他居然用她的名为这座院落取名,实在让她太惊讶了。
'夫人,快进来瞧瞧还需要什么东西。'徐寡妇将门扉大开,示意她进屋。她心情激荡的进了门,屋内的摆设处处可见其用心,有种令她说不出的撼动,屋内已有一名奴婢在忙着,那人的背影好眼熟,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就在她臆测之际,那婢女转过身面对她,这一看,她不禁大叫出声。
'锦绣?!'
那婢女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一个多月的锦绣,两人恍如隔世的抱在一块。
'小姐,我终于见到你了。'她流泪的说。
徐寡妇轻哂的退出房外,让她们主仆两人好好的叙叙旧。
宋雨蔷轻抚她的脸,硬咽的问:'锦绣,真的是你,我不是在作梦?'
'真的是我,小姐不是在作梦……啊!我现在应该喊你夫人才是,夫人,我真的好想你。'
'锦绣,我也是,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激动的抱紧对方,一颗不安的心总算落实,霎时哭得像个泪人儿。
锦绣狐疑的抬起头,'爷他没有跟你提吗?'
她摇头。
'事情是这样子的,那天夫人病倒后,第二天爷就直接派人将我送到杭州来,连让我跟你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害我这些日子成天担心受怕,直到前几天爷寄了一封信回来,信上说他娶了夫人,我这才放心了。'
宋雨蔷纳闷地问:'可是,他为什么不老实跟我说呢?'
'大概是爷想给夫人一个惊喜,他让我先来适应这儿的环境,这表示无论如何爷都会把你带到杭州来,可见得爷对你用情极深,否则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夫人,这真是太好了,我真替你高兴。'
宋雨蔷错愕不已,'你说他……对我有情?'
'除了这个原因还会有什么?我可没见过以前那位姑爷对你这么好过。'锦绣是百分之百站在聂廷军这一边。
宋雨蔷不禁怔然,一时之间还无法消化这惊人的消息。
'夫人若不相信的话,你来看这是什么东西?'锦绣将她拉到内房,指着放在梳妆怡上的首饰盒。
'这是……'宋雨蔷一脸震慑的打开它,里面所放的珠宝首饰一样也不少。'这不是我娘给我的嫁妆吗?怎么会在这儿?'
她还以为已经被丁书恩拿到当铺当掉了。
锦绣笑吟吟的说:'这是我要到杭州前,爷亲手交给我的,我也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得来的,但一定是爷知道它们对你的意义重大,所以特地要我把它们还给你。'
'他……为什么呢?'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却一个字也不说。
'夫人,比起以前在丁家的日子,这位新姑爷才是你真正的良人。'
宋雨蔷陡地转身朝外走,锦绣赶紧叫住她,'夫人,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见他,我要亲口向他道谢。'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从今以后,她要全心全意的服侍他,报答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夫人,你急什么呢?这儿是爷的房间,他早晚都会进来,你还是先换个衣裳,好好的休息一会儿,爷不会跑掉的!'锦绣揶揄的说。
宋雨蔷羞赧的白她一眼,'贫嘴。'
'嘻!夫人别害臊了,让我帮你打扮得漂亮迷人,包准把爷迷得再也不会多看别的女人一眼,呵……'
'锦绣!'宋雨蔷娇嗔的说。
※※※
夜晚的书斋灯火通明。
徐寡妇向聂廷军报告他在北京这段时日从各赌场传来的营运状况,以及家中的琐事。虽然在杭州城内,聂府的主人是'云翔布庄'的老板,是位道道地地的生意人,却不知那只不过是一种掩护。
'爷,如今慈禧太后和皇上出走西安,京城里一日无君,那些官员们私底下也就放心大胆的到赌场里赌钱,结果输了钱还不服气,不是故意找喳,就是趁机把咱们的人关进大牢,虽然我也拜托人用银子买通了签押房里的长随,总算将他们给救了出来,可是,长久下来也不是办法,你可得想个法子应付。'
聂廷军翻阅着手上的报告书,眉头形成几道深深的皱褶,'我知道了,这件事让我想一想。'
'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事,我是怕万一哪个人嘴巴不牢靠,将你给供了出来,那就真的麻烦大了。'她又说。
'我相信我选的人不会出卖我。'若怕危险,他就不会踏上这条路。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爷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徐寡妇忧心忡忡的将该说的话说完,'如果没我的事,那我下去了。'
他'嗯!'了一声,头也不抬的继续审阅手上的东西。
许久之后,聂廷军叹息的合上报告书。捏了捏眉心,心中有个念头萌了芽,这是他以往从未考虑过的事。
自从他十四岁那年跟着赌徒师父浪迹天涯,十年来靠赌为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若出了事,不会有人为他伤心落泪,也没有后顾之忧,可是如今不同了,他身边有了雨蔷,往后得多替她设想。
也许是到了该收山的时候了。
※※※
他踏进迎蔷阁的门槛,还以为妻子早已睡下,却见屏风后有黑影晃动,他顺手关上房门,以稳健的脚步向里头迈进。
在内房等待的宋雨蔷听见走音,紧张得屏住呼吸,她有好多感谢的话要说,却一时不知先说什么才好。
'在等我吗?'聂廷军温存的眼睁锁住她若有所思的眸光,嗓音低沉的说:'以后如果我太晚回房,你就先睡没关系,不必为我等门。'
宋雨蔷看着他显得有些局促,嗫嚅的说:'嗯……我……'她觉得自己好笨拙,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他黑眸带笑的问:'你有话要跟我说?'
'我……要跟你说声谢谢。'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把梗在喉头的话说出来。'谢谢你把我娘给我的嫁妆还给我,还有锦绣的事,真的非常谢谢你。'
聂廷军莫测高深的瞅着她,半晌后才说:'我要的不是"谢谢"这两个字。'
她无比真诚的问:'那你要什么?只要我能为你做的,我都会努力办到。'
'你心里明白我要什么。'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的给予。
'我明白?'
他并不急着点破,'等你想通了再告诉我答案。'
宋雨蔷困惑的蹙起黛眉,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他要的是什么。瞥见他迳自解钮月兑衣的动作,她才想到自己的责任,马上上前接手。
'你……不能暗示一下吗?'她真的想不到。
'不行!'他低首轻笑。
她月兑下他的长袍挂在衣架上,苦恼的直皱眉头,脑子还在迷宫中转不出来。'我实在想不出来,那是一样东西吗?'
聂廷军考虑了一下,'嗯……也可以这么说。'
'很贵重吗?'她赶紧又问。
'对我来说它是很贵重。'他要的是她的心和爱,虽是无形,却比任何一样有形体的东西都来得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