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已经叫驼叔带人出去找了,我只想知道不弃他怎么了?”
浓情一时语塞,这教她如何说得出口?
见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但袁老夫人心中又十分挂念孙子,因此口气也严厉了起来,“情丫头,我是因为信任你,才把这个重任交给你,至少你也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奴婢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是不是你没伺候好,惹他不高兴了?”不能说她偏私,因为这个长孙等于是她的心头肉,谁惹他不快,她都不会放过对方的。
浓情还是不愿吐露出真相,“是奴婢的错,请老夫人责罚。”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受伤的事。
“你承认了是不是?”
她点了下头,“是的。”
“你真是枉费我对你的百般信赖,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袁老夫人色厉内在的说:“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你踏出房门一步。”
“是,老夫人。”浓情没有试图为自己辩驳。
她前脚一走,袁老夫人就蹙着白眉沉思,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并不代表她昏昧,方才口气严厉是为了逼出真相,只不过浓情的嘴却像蚌壳似的,就是不肯吐出半个字,这更证明其中有问题。
不晓得阿贵找到不弃了吗?可别出事才好。
“水——我要喝水——”袁不弃小声的申吟,惊动了正在打困的驼叔,他连忙倒了一杯水过来。“大少爷,水来了——慢慢喝,别急。”
他一口气将茶水喝干,温热的液体霎时滋润了干涸的喉咙。
“太好了——醒了就好,好像也退烧了。”驼叔探探他的额头,吁了口气,“还好没事,老奴都快担心死了。”
袁不弃从榻上坐起身,“驼叔,我病了吗?”难怪他会浑身不舒服。
“何止病了,大少爷昏倒在山上,还全身发着高烧,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
“我昏迷了一天一夜?”
驼叔一面拿起枕头垫起他,“是啊!真是吓坏老奴了,要是大少爷有个什么差池,教老奴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你跟女乃女乃说了?”
“没有,老奴知道大少爷不想让老夫人操心,所以一直瞒着她,只是大少爷再不醒来的话,老奴就怕瞒不下去了。”他端起桌上的药碗,“大少爷,快把这药喝了,才能早点恢复元气。”
喝了药,逼出了一身的汗,袁不弃才感觉精神好多了,眼神也在不自觉当中在房内搜寻着浓情的身影。
“驼叔,她——不在吗?”他生了病,却不见浓情随侍在侧,是否表示她对他失望透顶,不想再看到他了?
“你是说情丫头?她不在这儿。”驼叔卖起关子,故意让他着急。
袁不弃一颗心提到喉咙,“她不在这儿,是不是调回去伺候女乃女乃了?”如果这是她主动要求的,那么他也无话可说。
“不是。”
“不是?那么她去哪里了?驼叔,快点告诉我!”
驼叔表情凝重的说:“情丫头被老夫人禁足,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
“为什么?女乃女乃为什么要这么做?”袁不弃一脸的惊诧,“浓情又没犯什么错,女乃女乃为什么要处罚她?”
驼叔不以为然的哼气,“她没有把你伺候好,害得你跑出去淋雨,又是昏倒,又是生病的,难道不是她的错?”
“当然不是了,天啊!女乃女乃就为了这样处罚她,那现在她怎么样了?”他一听简直要晕倒了。
“她很好,虽然不能离开房门一步,不过三餐都有人送去给她。”
袁不弃掀被下床,“不行,我要去看看她。”
“大少爷,老夫人交代过堡里所有的人都不许去探望她,你要去的话得先经过老夫人那一关。”
他穿衣的动作一顿,“好,那我这就去见心斋见女乃女乃。”
“大少爷要去见心斋?”驼叔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袁不弃着装完毕,从衣橱里找出许久未穿的黑斗篷,并拉上帽子覆住脸孔,虽然明知很难,他还是必须亲自走这一趟。
“驼叔,麻烦你带路。”他已经忘了往见心斋的路该怎么走了。
驼叔一时反应不过来,“呃——好、好。”
大少爷居然肯去见老夫人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他真迫不及待要看老夫人高兴的模样。
袁不弃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踏出影子居的正门,沿着花木扶疏的走道,可以直通袁家堡各个院落。
他的骤然出现宛如从地底钻出的黑暗使者,所有目睹的下人全都忘了手边的工作,一个个张大双眼看着他们从来只听过袁家的诅咒,而未曾见过真人的大少爷。
凡是袁不弃经过的地方,下人们都敬畏的让开一条路来,由驼叔在前头引导,斗篷拖在地上发出窸窣声,他僵硬着身躯迈开步伐,不容许自己临阵退缩,浓情还在等着他,他必须向女乃女乃解释,一切都是他的错,和她无关。
“老夫人!老夫人——”一名家仆气喘如牛的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老夫人——大少爷他——来了——”
袁老夫人诵经到一半被打断,不悦的拧起眉头,“怎么这么没规矩?我不是要你们别进来吵我吗?”
“可是……老夫人,大少爷他……往这儿来了——”
她手上的念珠掉了下来,“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家仆吞咽一下口水,“小的说……大少爷正往这儿走过来了。”
“什么?你没有看错?”袁老夫人的情绪整个激动起来,在家仆慎重的点头后,泪水马上在眼中打转,“不弃他——真的到见心斋来了,我等了十多年,终于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这是菩萨保佑还是奇迹?到底是什么力量让孙子愿意踏进见心斋?
“老夫人,大少爷已经到门口了。”家仆在门口扬声叫道。
袁老夫人抖着步子迎上去,首先进门的是驼叔,他走过来对她含笑的点点头,仿佛在向她道贺。
“阿贵,不弃呢?快点叫他进来呀!”她急着想见多年不曾见面的长孙。
袁不弃紧跟着也进了屋里,听见她慈爱的声音,喉头也像被什么梗住一般。“女乃女乃。”他充满感情的唤道。
袁老夫人流下两行老泪,朝驼叔和家仆摆了下手,“你们都出去,让我们祖孙俩好好说些体己话。”等到屋里只剩下他们,她掏出绢帕拭了下眼角,“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在,让女乃女乃仔细的瞧瞧你。”
他将黑斗篷从身上卸下,凝视着眼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记忆也跟着回到十岁以前,幼年的他几乎是女乃女乃一手养大的,如今看着她已是白发苍苍,心中一酸,噗咚一声就在袁老夫人跟前跪了下来。
“女乃女乃!”她的白发有一半是因操心他而生的。
这声“女乃女乃”又让袁老夫人泪如泉涌,“不弃,你终于肯来看女乃女乃了——你知道女乃女乃有多担心你吗?”
他抱住她娇小的身躯,梗声的说:“对不起,女乃女乃,是孙儿不孝,孙儿以后不会再让您操心了。”
袁老夫人抚着他的发,疼爱的模着他的脸,“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你,你才那么点大,想不到一转眼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女乃女乃今天能看到你真是太开心了——”
“女乃女乃,您别哭。”他笨拙的帮她擦眼泪。
她破涕为笑,“对,不能哭,这是喜事,应该笑才对,不弃,你也起来吧!”
“您先坐下来。”袁不弃先扶她落坐,再帮她倒了杯茶。
能喝到长孙亲手帮她倒的茶,乐得袁老夫人两眼都笑弯了,这么多年来就属今天最开心了。
“女乃女乃的身子看起来还很硬朗,我也放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