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不弃喝斥一声,“我不想听,你马上给我出去!”
“不!大哥,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他将浓情推到一边,又朝袁不弃迈了一大步,“你已经躲在这里够久了,最起码也该出来见见女乃女乃、爹、大娘,还有我,因为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袁咏光,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他叱道。
“不错,我现在是没有资格。”袁咏光也火大了,一古脑儿的把心里面的话全说出来。
“大哥,你以为这些年只有你一个人在痛苦吗?你有没有替别人想过,女乃女乃日日夜夜为你诵经祈福,就是怕悲剧重演;大娘因为对你怀着罪恶感,身子一直好不起来;爹为了我们一大家子的生计,镇日在外奔波操劳,苦于无人帮他分担重担;而我又不是个经商的人材,能帮得忙也是有限,再说不久之后我就要成亲了,我和婉筑第一个儿子或许也和大哥一样难逃诅咒的捉弄,难道我们心里就有一天好过吗?”
浓情见袁不弃的肩头轻轻抖动,便退到一边,让两兄弟敞开心胸长谈。
“如果你是因为不想让我看见你的长相,事到如今我只好老实说了,其实在很多年前,我就见过大哥不只一次了。”他说。
袁不弃身躯一震,“你已经见过我了?怎么可能?”
“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有个兄弟姊妹陪我玩,记得在我八岁那一年,当我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大哥,你可以想见我有多高兴,所以我就常常在夜里不睡觉,偷偷的爬墙进来想看你一眼,大哥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驼叔,他可以帮我作证,我就被他逮过好几次,驼叔还交代我不许让人家知道我到影子居来的事。
“我承认刚开始看到大哥时真的吓了一大跳,因为大哥长得跟我们不一样,那时驼叔还骗我,说大哥生了一种很奇怪的病,怕会传染给别人,所以才不能跟大家住在一起,我信以为真,就呆呆的等着大哥把病治好,到时就可以出来陪我了,长大之后才晓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大哥,就算你的外表再骇人,仍然拥有一颗属于人类的心,而且我们是亲兄弟,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因为长相而嫌弃你,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自己的亲人。”
袁咏光把话说完了,企盼着他能转过身来面对他,浓情也同样的屏息以待。
似乎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也许是被他的话感动了,也或许是两人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激励了他,袁不弃终于有了行动。
“大哥!”袁咏光叫道。
袁不弃瞅着面前俊逸开朗的年轻人,天生的血缘亲情迅速拉近彼此的距离。
“你骂得对,这些年我只会顾影自怜,以为受苦的只有自己,从来就没想过女乃女乃和爹娘心里有何感受,我太自私了。”
“对不起,大哥,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教训你。”袁咏光忏悔的说。
“不,我要谢谢你骂醒了我。”他嘴角微微的牵动,连眼神也在笑,似乎心中一部分的痛楚在笑意中释去了。“咏光,谢谢你愿意来看我。”
袁咏光喉头一梗,张臂抱住他,“大哥——”
他眼眶红润,有许多话塞满了喉咙,就是说不出来。
浓情静静的走出去,并顺手带上房门,两人都没注意到她的离去。
“大哥……我好害怕。”袁咏光哭得像个小孩。
袁不弃拍着他的背,沙嘎的说:“我知道,虽然明知会很痛苦,可是既是袁家人的命运,我们只有试着去接受它,去学着与它相处。”
袁咏光呜咽着,“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会帮你的。”简单的五个字,却有了奇妙的效果。
袁咏光的情绪镇静下来了,宛如溺水者抓到了浮木,大哥便是他的支柱。
兄弟俩相谈甚欢,像是要弥补失去的时光,谈天说地的足足聊了两个多时辰。
就从那天开始,袁咏光成了影子居唯一的客人,几乎每天都会来报到。
到了第三天,袁咏光抱来了一堆帐本,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袁不弃斜睨着它们,脸上似笑非笑,“这是什么?”
“我知道大哥不仅聪明,而且又是经商的头脑,这些一定难不倒你的。”袁咏光谄媚的笑说。
袁不弃佯怒的瞟他,“别拍马屁了,我看你是想藉机推卸责任吧!”
“呵、呵!怎么会呢?我只要一看到它们头就发胀,要是等爹回来,这些帐本还是一团乱,那我可就会死得很惨,大哥也不忍心看小弟有难,见死不救吧?”
浓情抿着如花笑靥,“依我看,是二少爷偷懒才是真的。”
“浓情,你怎么专扯我后腿呢?人家说爱屋及乌,你也应该对我好一点,说不定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袁咏光挤眉弄眼的笑说。
她双颊灼热起来。“不弃,你看他欺负我。”她娇嗔的说。
这下又被袁咏光抓到了把柄,不禁取笑道:“哦!想不到你们的感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大哥,你得准备给人家一个交代才行。”
浓情的小脸嫣红似五月榴花,踱了下脚便奔出去了。
袁咏光可以由袁不弃恋慕的目光看出自己没有猜错,心中不禁为他感到高兴,以后大哥应该不会再孤单了。
第七章
“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向女乃女乃提你和浓情的事?”袁咏光问道。
袁不弃合上手中正在翻阅的帐册,表情异常的严肃。
“咏光,我和浓情的事你暂时不要说出去,尤其是在女乃女乃面前,更不能泄漏半个字,知道吗?”
“为什么?”袁咏光一脸的不解,“虽然浓情是我们家请来的婢女,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难道你要她没名没分的跟着你吗?”
“当然不是这样了,我宁死也不会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只不过这件事若传到女乃女乃耳中,她一定会马上叫人筹备婚礼的。”
“那很好啊!我们兄弟俩可以同一天完婚,女乃女乃一定高兴极了。”袁咏光还是不明白让女乃女乃早知道或晚知道中间有什么差别?
袁不弃苦笑,稍微的提示他一下,“你还不懂吗?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我二十五岁的生辰了。”
他闻言后一愣,“大哥是说——”
“你忘了袁家的诅咒中还包括每个长子都活不过二十五岁吗?”这就是近日来让他寝食难安的原因。
袁咏光勉强挤出笑容,“不会的,大哥,难道没有一个人例外吗?”
“我查过族谱,从被下诅咒的那一代祖先开始,到去世的大伯为止,总共经历了五代,可惜这五个人全都捱不到二十五岁那天就已经自行了断,没有人可以应证诅咒的真实性,万一它是真的,我绝不能让浓情成为寡妇,一辈子为我守寡。”他低沉的语调听起来很平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平常的事,可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多苦。
“那么大哥的意思是,要等到过完生辰再作决定?”
他握紧放在桌面的拳头,让指甲刺进手心,唯有痛楚才能激起自己。
“我也希望它不会发生,可是我不能拿她的终生幸福来冒险,咏光,你现在明白了,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我知道了,大哥,我不会跟女乃女乃还有任何人提的。”
“谢谢。”
“我们是兄弟,这点小事说什么谢,大哥太见外了。”袁咏光又问:“对了,大哥,浓情她知道这件事吗?”
“这件事你也得瞒着她。”他说。
“为什么?”
袁不弃轻轻一哂,眼底充满深情,“因为我了解浓情的脾气,要是让她知道这件事,她一定会立刻请女乃女乃出面替她作主,非赶在我生辰之前嫁给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