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咏光笑弯了俊眸,“这两天实在太热了,火气也比平常大,喝这茶正好,而且名字取得又雅,真羡慕女乃女乃有这么贴心的婢女,以后我每天都来向女乃女乃请安,顺便讨杯茶喝。”
“我看,你来看女乃女乃才是顺便。”袁老夫人忍不住吐槽。
“女乃女乃,冤枉啊!”他夸张的表情逗乐了袁老夫人。“孙儿可不敢这么想,在这世上我最疼的就是女乃女乃了。”
“真是没大没小,什么叫最疼女乃女乃?”袁老夫人假意责备,眼底眉梢净是宠爱,“你就会说些甜言蜜语哄我这老太婆,你爹都没你这么会说话。”
“爹是一家之主,难免严肃了点,我可不同,做人那么辛苦干什么?过得快乐最要紧。”他有些玩世不恭的说。
袁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反正我这老太婆说不过你就是了,对了,今儿个怎么有空来看女乃女乃?你爹出门之前不是交给你很多差事吗?瞧你像个无事人似的,当心你爹回来又要骂你了。”
“反正工作再怎么做也做不完,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闲,让自己轻松一下,这样做起事来才有劲,浓情,你说我的话有没有道理?”
浓情扯动一下红润的唇角,算是回答他。“全是你的歪理。”袁老夫人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脸色一正,“你爹一个人要管那么多事也够累了,你是他的儿子,当然得多帮他的忙了。”
袁咏光收起不羁的笑容,“孙儿明白,孙儿正打算找帮手来协助我。”同样是爹的儿子,没道理要他一人承担。
袁老夫人敛起白眉,幽幽的叹道:“如果对方是足以信赖的人,只要跟你爹说一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要你独自扛起这份重担也是不得已,你要多多体谅。”
“女乃女乃,您不要难过,我不是在埋怨什么。”怕又引起老人家的伤感,他马上扬起大大的粲笑,“这辈子能够投胎来当女乃女乃的孙子,我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就当孙儿童言无忌好了。”
衰老夫人喷笑出声,所有不开心的事又抛诸脑后。
“都已经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说什么童言无忌。”多亏有这开朗的孙子在,不然她也没办法再撑下去了。
三个人登时笑成一团。
“女乃女乃,我看我再不回去做事,等爹回来真的要骂人了,孙儿明天再来看您。”
袁咏光起身准备告辞,“浓情,谢谢你的茶,记得明天还要为我准备一份噢!”
“奴婢记住了。”送走二少爷,浓情依然笑不离唇。
袁老夫人被孙子一逗,心中的阴霾确实散去不少。
“别看这孩子平时嘻嘻哈哈的,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懂事,知道我心情不好,特地来逼我这老太婆开心。”她顿了一下,又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今年也二十二了,早该帮他挑一房媳妇儿,可是这孩子总是找借口推三阻四的,其实他不说我也明白,他是担心将来有了儿子会跟他大哥一样吃苦受罪,我又何尝如此希望呢?”
浓情圈住袁老夫人瘦小的身子,无言的给予支持。
“阿贵,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袁老夫人唤着驼叔的名,虽是短短的一句话,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驼叔本名江贵,因为天生身体上的缺陷,加上被亲生爹娘抛弃,一直过着流浪的日子,每到一处,就像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了袁老夫人的长子袁贯中,也就是堡主袁贯天的大哥,或许是同病相怜吧!两人一见如故,从此江贵便成了袁家堡的一份子,负责照料袁贯中的生活起居,可是最后袁贯中还是以自刎结束了短暂的一生,江贵心中甚是自责,因此当袁不弃出生之后,便主动负起看护的责任。
“老夫人不要这么说,这是老奴应该做的。”在每个月固定的日子里,他都会到见心斋一趟,而袁老夫人也会摒退左右,与他单独见面。
她眼眶泛红了一圈,沙哑的问:“那孩子最近三餐有没有正常?身体健康吗?”只要想起长孙,她整颗心就纠成一团了。
“大少爷一切都好,请老夫人安心。”他说。
“他连我这亲女乃女乃都不见,要我怎么能安得下心呢?”袁老夫人长吁短叹的说:“唉!我都活到这把岁数,该尝的苦我一样也没少过,可是不弃还年轻,眼看他二十五岁的大限就要到了,如果可以的话,就让我这老太婆替他去死,也不要让我这白发——人再送一次黑发人。”说着、说着,连声音都哽住了。
驼叔不知所措的说:“老夫人,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袁家的祖先当时也是为了要替老百姓除害,谁想到会招来这种噩运,难道真是我们袁家的劫数吗?”袁老夫人拭着眼角的泪水,一脸的凄恻和茫然,“袁家世世代代行善助人不落人后,该做的事也都做了,我几十年来也到处求神问卜过,但至今还是一筹莫展……”
“老奴相信老天爷听得见老夫人的祈求,或许是时候未到吧!”
她激动得连手都在颤抖,沙嘎的说:“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过几个月不弃就要满二十五岁了,我怕——”袁家的诅咒在大华山一带是人尽皆知,可是也只有袁家的人才晓得还有这个死劫。
诅咒跟着袁家已有百年历史,当中经历了五代,从族谱上得知,每一代的袁家长子都在身心备受煎熬和折磨中,等不到年满二十五岁那一天就仰药或举剑自尽以求解月兑,所以,袁老夫人的内心始终埋藏着一股深沉的恐惧,就怕她这长孙也会跟她早逝的长子一样走上同样的路。
驼叔了解她末说出口的话,“老夫人尽避安心,大少爷比我们想像中的坚强多了,他不会是个寻短见的人。”
“真的是这样子吗?是他告诉你的?”袁老夫人流露出脆弱的表情,需要听到更多的保证,她已经失去长子,不能再失去这个长孙了。
“嗯!是大少爷亲口说的。”驼叔哽咽的笑说。
她不停的擦着眼泪,却是怎么也擦不完,“这样我就放心了。”在人前她必须像个当家主事的主母,不敢把悲苦表露在外,只能在人后默默垂泪到天明,她老了,也渴望能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对普通人来说,这不过是小小的心愿,但对她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待袁老夫人的情绪稍稍平静,驼叔才佯装随口提起的说:“听说伺候老夫人的婢女是个叫做浓情的姑娘?”
她讶异的抬头,“你是指情丫头?怎么突然提起她来了?”
“没什么,只不过——大少爷似乎很在意她。”他点到为止,没透露太多讯息。
这可引起袁老夫人全副的注意力了,“不弃何时见过她了?”
“就在前几天,浓情正好受人之托送饭菜到影子居来,从那次之后,老奴就发现大少爷好像有心事,常常一个人在发呆,而且白天出门的次数更频繁,老奴就偷偷的跟踪他,才知道他注意的人是伺候老夫人的婢女。”
“哦!真有这种事?”袁老夫人精明果断的头脑又开始运作了,“你的意思是说,不弃喜欢上情丫头了?”
驼叔双眼看着地上,“老奴不敢随便猜测。”
“嗯!这件事再多帮我留意一下,有任何进展的话随时来告诉我。”她的确十份喜欢浓情这丫头,这事得好好琢磨琢磨。
又过了数日——“情丫头,这段日子我待你如何?”袁老夫人紧盯着她问。
“老夫人待奴婢极好。”这话说得诚挚、毫不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