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家轩墨镜后的双眼闪着无奈,“唉!不说也罢,这些天刚好有事要办,对不起,我今天是特地来请罪的,能不能先赏口水喝?外面热死人了。”
邵毓奇扔了罐运动饮料给他,两人走进休息室,里头简直像一间小型的电影院,他常在这里观摩各国的影片,要跟得上潮流就必须不断的改进,不能以现在的成就为满。
“你查得怎么样了?都一年多了,难道连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在台湾要找个人真那么难吗?”他焦急气恼的吼道。
面对他的责难,楼家轩没有半点怨言,他明白邵毓奇是寻人心切,并不是真的怪他办事不力。“找人并不难,而是你给我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当年育幼院失火,所有的资料都被烧光了,院长也去世了,那些院童被其它的孤儿院领走,甚至有的当场就被烧死了——”
“昀昀没死,她没有死,不准说她死了。”邵毓奇怒红了眼,揪住他的衣襟咆哮。“如果她死了——我会知道的,我会感觉到的,所以她没有死,没有!”
楼家轩不吭一声的回望着他,等待他平静下来,“我也希望如此,毓奇,你知道吗?我会接你这件寻人CASE一年多还不肯死心,有一半全是被你的痴情感动了,有谁晓得花名在外,被列为台湾十大公子的邵毓奇竟是位痴情种子,而对方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女圭女圭。”
“昀昀已经二十四岁,不是以前的小女圭女圭了。”他没好气的白了好友一眼,放开他的衣襟。“我要不放一些烟幕假造绯闻,那些媒体记者会放过我吗?我不过好心提供资料给他们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她都二十四岁了,万一人家已经结婚了,而且还儿女成群,你打算怎么办?儿时的承诺,对你或许有用,当时的邱昀昀不过四岁,要她记住可不是简单的事,就算她违背了诺言嫁了人,也不能怪她。”
想到有这个可能性,邵毓奇就很不是滋味,昀昀是他的阳光,等待了那么多年,眼看就能长相厮守,却被一场院重引起的无心之火毁了,如今也不知她流落到何处,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这件事让他耿耿于怀,夜难安寝。
“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要先找到昀昀,家轩,也许中间漏掉哪一段,才让我们一无所获,你能不能再从十八年前那场火灾开始查起?一定会有人还记得她,说不定在当时便有人收养她,由于太过于混乱,所以手续没来得及办好。”
“这只是你的假设罢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找回来,要是她真嫁了人——”他不晓得到时他会怎么做,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一定要找到她。
“你这人真是太过于执着了,我会尽其所能帮你找到她,要是她真的被领养了,大概也不叫邱昀昀了,所以我们也只能从和十八年前有关的人事物着手。”
“那一切就拜托你了。”
“这攸关我公司的名誉,非把她找到不可,不然我就把征信社关掉,改行算了。”楼家轩很有义气的说。
“你想要回去接管家里的生意了吗?”邵毓奇惊讶的问。他很清楚楼家轩宁可饿死,也不想回去的原因,所以惊讶是在所难免的。
“谁说我要回去?我准备去摆摊子卖蚵仔面线,人家‘阿宗面线’都可以赚钱开宾士轿车,我也办得到,要我回去,除非天塌下来。”他信誓旦旦的说。
邵毓奇取笑的说:“小心一语成忏,哪天你要回去时记得提醒我,我好找个地方躲起来,免得被压死了,晚上有没有空?陪我去喝一杯。”他转了个话题,敛起轻松的表情,眉宇间取而代之的是冷硬。
楼家轩微愣,“我记得没错的话,今天是老太太的生日,你又要开始逃避了吗?”他们相交多年,也是除了邵家人外,唯一知道邵毓奇身世的外人。“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这对你没有好处,毓奇,你心里明白。”
“她不会希望看到我的,毕竟我只是邵家的养子,她要的是身上真正流着邵家血液的孙子,那个人不是我,我去了只是碍她的眼,何必自讨没趣呢?”他又将剩下一半的矿泉水一仰而尽,掩饰内心的创伤。
二十年前,邵明谦由于妻子李玉筑不孕,导致母亲的不满,在邵汪桂兰的逼迫下,险些离婚,但爱妻极深的邵明谦最后用收养的方式,让邵家有继承人,也不愿和妻子分手,原本以为事情从此便有了圆满的结果,不料,由于邵汪桂兰不时的冷嘲热讽,李玉筑在深爱丈夫及自己不孕的压力下仰药自尽,走上死亡之路。
妻子的死造成邵明谦对母亲的恨意,半年后竟离家出走,再也没有消息,邵汪桂兰以坚强的意志撑起了公司,表面上邵毓奇是未来的邵氏继承人,却从没得到邵汪桂兰的欢心,因为他是流着外人血液的孙子,但又碍于颜面,只有将他是养子的事隐瞒起来。
这对当时才八岁的他而言,是多么大的一个打击,他终究还是没有得到家庭的温暖。他自我解嘲的想,要不是邵汪桂兰爱面子,她早就将自己踢出邵家大门了,真该庆幸才对。
楼家轩叹道:“她对你这几年的表现还不满意吗?要不是你,‘飞腾’早就和其它公司一样倒闭了,就算是亲生的孙子也未必能做到这地步。”
邵毓奇嘲弄的扬起唇角,“或许她宁可毁在自己的孙子手上,也不要让邵家的事业在我这外人手中壮大!只可惜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这外人才是主掌邵家生死的人。”
他的愤世嫉俗,全都源于他是人家的养子,无时无刻都有人在提醒他,他不配享有现在的一切,他根本不是邵家的人,只是幸运冠上了它的姓。
这些年来!他更是看尽了邵汪桂兰的脸色,每次去见她,她总摆着高高在上的姿态,言辞锋利,表情不屑,好像他只是一名卑贱的下人,这些他全忍了下来,他暗暗发誓将来要有一番作为,好让她刮目相看。
终于,邵汪桂兰因年事已高,不再管得动事,便与他谈了一笔交易,条件是要他三年内将公司业务步上轨道,如果他办不到,就立刻离开邵家。为了赌一口气,他卯足了全力,孤注一掷,不分日夜的筹划部署,不断的开会检讨,更不惜冒险向银行贷款,只要有个闪失,一切的努力便将付诸流水。
所幸他赌赢了,“飞腾”从败部复活,一张张的成绩单则是有目共睹的。邵汪接兰将棒子交出后,态度依然没有改变,只要求每个月他必须去向她报告公司营运情况,便搬到郊区的别墅住。
邵汪桂兰或许老了,但不代表得了老年痴呆症,她知道自己已无能为力,能靠的就只有邵毓奇,她绝不能坐视“飞腾”倒下,因为邵家丢不起这个脸。
邵毓奇早猜到这一点,也在这场仗中得到小小的胜利,他不会认输的。
楼家轩看着他阴沉的表情,虽明白他这些年所受的屈辱,却又爱莫能助,本来可以欢欢喜喜的当一家人,却在邵老太太的一意孤行下,造成一场家庭悲剧,可怜的不只是因不孕而自杀的李玉筑,还有身世原本就堪怜的八岁男孩,名义上有了亲人,却只是换来更孤独和受尽排挤的窘境。
“别想那么多了,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来个不醉不归。”他搂着邵毓奇的肩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