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你不在乎吗?我的身体里流着强盗的血液,即使把全身的血抽光,也无法改变事实,人人敬畏的‘飓飞庄’庄主,纵横商场的齐隽天,竟有个既不堪又龈龊的出身。”他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泣血一般。
“那又怎样?”她试着抓住重点,“你在恨你娘,也就是我婆婆为什么会被那种坏蛋欺负吗?这怎能怪她,她一定拼死抵抗了,结果力气当然比不上男人,她才是最无辜的人,你还怪她,这就是你不对了。”
他被她骂得有些冤枉,不知是谁抓不住重点。“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问你会看轻我吗?你会觉得嫁给我委屈了吗?现在你知道所有的真相,会轻视我、瞧不起我吗?”他是自卑,恐惧她知晓一切后会避他如蛇蝎,他受不了那样。
“这个吗?我是有点惊讶,难怪当我骂你土匪、强盗时,你的反应会那么激烈,不过你可以早点嘛!我也不是故意要骂你,谁教你老是不可理喻地乱发脾气,这点我郑重地向你道歉。”
“水嬿,我不是问这个。”他急吼。
“那你到底要问什么?能不能一次问完?”她也气恼地吼起来,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到底是什么?
“我……是说你会因为我的身世而看不起我吗?会吗?水嬿,你会后悔嫁给我吗?娘在遭辱后逃出,也曾经企图投湖自尽,幸而被刚新婚,来西湖游玩的岳父岳母所救。”
“岳母和我娘一见如故,结为闺中知已,得知娘有孕还定一这门亲事,经过这一段日子的相处,你在我心中的分量与日俱增,我不想失去你。”他将她紧扣在胸前,“水嬿,不要离开我,有你在身边,我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拥有你。”
应水嬿闷笑,老天,原来他是在怕这个,她坐在他的大腿上,环着他粗壮的腰,笑着仰头亲亲他的下巴。
“你会让我走吗?反正我表哥就住棒壁,我马上可以去投靠他。”
“你真的要走?”他激动地吼,“我不准你走,你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即使把你关起来也不放你走。”
他狂吻她,含着浓浓的绝望,应水嬿勾着他,甜滋滋地回应他。“你……让我把话……说完嘛!”她娇喘地推他。
齐隽天不放手,“我不会离开你的。”他跟她眼对眼,鼻对鼻,“我哪里也不去,你是我丈夫,我当然跟你在一起呀!案母的过错没必要让下一代的人来承担,何况你又常做善事,也算是为他积功德,最主要的是你自己的心态,我们当子女的没有挑选案母的权利,父母再坏总是给我们生命的人,你不该瞧不起自己。”有个杀人犯的父亲,并不表示儿子也会是杀人犯。
“水嬿,喔,水嬿,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从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后,我就努力武装自己,不随便让人接近,怕万一被人发现这个秘密,怕众人鄙视的目光,背地里指指点点,现在他死了,我该庆幸这害苦我娘的凶手得到应,但是却又无法真正地感到高兴,千百种情绪撕扯着我,让我好痛苦。”他的五官郁结在一起,承受内心汹涌的波涛。
“没事了,这辈子我是绝不会离开你的,你只要记住你现在是我应水嬿的丈夫、‘飓飞庄’庄主就够了,其他都不重要。”她柔声地安抚,疼惜他所受过苦。
他仍自说道:“爹自小疼爱我,直到有人揭穿娘曾被栖霞岭的强盗掳走过,而在两天后逃了出来,清白早已尽毁,那段时间爹常出外做主意,怀胎的机率不大,这才明白我根本不是他的亲骨肉,娘跪着求他谅解,为了维护颜面,表面上仍承认我们母子,私底下却极尽冷言嘲讽,视我们母子为下之人。等我十五岁以后,在外公的资助下学做生意,就是希望有一天能自立门户,让她月兑离那种非人的生活,最后我是成功了,可是娘等不及享受,在我二十岁那年过世了。为什么她不再多一会儿,我还没有孝顺她,报答她的恩情,为什么她要那么快离开我?如果没有我,她就不会受那么苦,日日以泪洗面,全是我害的!是我害的她的。”他自责地淌下男子泪。
“都过去了,我相信婆婆从来没有后悔生下你!她一定也很爱你。”
“真是这样吗?”他不确定的,脸上犹有泪痕。
“当然,有个长得帅又能干的儿子,哪个做娘的不爱,换作是我,我高兴得做梦也会笑。”她将心比心地说。
齐隽天大笑,用力地抱紧她,胸口的郁塞顿消。
###
小茉经以“飘兰院”前的长廊,瞧见门口有人鬼鬼崇崇地在走动。“你是负责哪里的丫头?在这里做什么?她质问道。
“瑛儿是负责膳房里的工作的丫头,因为庄主和夫人晚膳还没用,所以——”她将手上端的托盘往她面前比。
“这事还用不着你费心,交给我就好,你去忙你的。”
“是”。她将托盘交给小茉,不敢再多停留。当小茉进屋后,她从柱子后出来。
“原来庄主还有这个秘密,倒是得好好利用,文郎一定很高兴听到消息。”她心怀鬼胎地穿过厅院,从后门出去。
当文君雁听了这天大的秘密,搂着她又亲又吻。“瑛儿,我的好瑛儿,你真是我文君雁得力的贤内助,连这么机密的消息都能打听到,真是服了你。”
“人家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让相公早日达成愿望,人家可是费尽心思,文郎,你说该怎样谢人家?”
“那当然,喏!这玉簪子送给你,当作我给你的信物,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玉簪子可是我娘的嫁妆之一,意义非凡。”他将一支翠玉簪子放在她手心。
她才满意地收入怀中:“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是不是想让全杭州的百姓都知道?”
文君雁摇头,他可没那么蠢。“不,传扬出去对我就没价值了,我要用这个秘密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这件事你嘴巴可得牢靠点,不准再让其他人知道。”
“你怎么吩咐人家就怎么做,我们是一体的,不是吗?”她娇笑。
“是啊!我们是一体。”他皮笑肉不笑的。
###
现代。
“克乃哥。”应小燕从手工艺补习班出来,便看见等在外面的姜克乃。
“我来接你回家。”他今天特地开车来接她,欣赏着她恬静满足的笑容,“还习惯这里吗?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补习班的朋友都很照顾我,而且我自己也学会搭车了,现在只剩下识字的问题,大家都很惊讶我居然不认识半个字,还笑着问我是不是在山里隐居。”比起刚到的时候,如今她已经开始学着独立,勇敢去尝试各种事物。
“那你怎么说?”他帮她开车门。“我就照你教我的,跟他们说我生了场大病,结果忘掉很多事情,要慢慢恢复记忆,他们听了也就相信了。”她坐驾驶座旁的位置,拉好裙摆的皱褶。
姜克乃启动引擎:“我已经跟应伯母说过今晚要请你吃饭,我载你去吃西餐好不好?你一定会觉得很新鲜,它不是用筷子而是用刀叉吃东西?”
“好”。她信任地点头。车子驶往位于中山北路的饭店后,他带着她进入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应小燕被饭店内金碧辉煌的装潢吸引,目不转睛地忘了将嘴巴合上。
听见姜克乃的笑声,她涨红脸地垂下头:“克乃哥在笑我,好坏喔!我是不是太失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