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晨时她下了叶凛的车之后,就一直在街上逛来逛去一直到,她接到杨熙言的传呼,约她在这里见面。
一夜的悲伤和迷惘之后,绪雅明白自己迟早得面对现实,终答应了邀约。然而,来到门前,她却又脚步凝固,踌躇不前了。
“这里!小雅!”坐在靠窗位置的杨熙言发现了她,扬手招呼。
她顺声望去,美眸一暗:靠窗的桌旁,除了杨熙言外,还有那个辉。
“你好。”怯生生地走到近前,绪雅勉强挤出一丝客套的微笑,向辉伸出手。“我是方绪雅。”
“啊,你好!”戴着浅色的墨镜,服装也不似昨天的凌乱随意,而是相当名贵的西装,态度十分倨傲,对她的问好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绪雅汕汕地微笑着,缓缓缩回了手。
“小雅,坐下吧。”杨熙言一胜无奈,忙起身为她拉开椅子,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侍应上来送上莱单,绪雅望了望对面的两人,虽是从昨晚起就饿着肚子,却仍是毫无胃口,勉强点了杯咖啡。
见她脸色刷白,杨熙言关切地凑过头来,问道:“小雅,你还好吧?”
“啊,我没事。”她慌乱地回答,刹那间忽然注意到桌面下,辉示威般地握住了杨熙言的手。透过浅色的墨镜,他犀利的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
咖啡送上来后,三人陷入一种怪异的寂静之中。只有咖啡厅里播放的那首英文歌轻轻地莹绕在空气中。
“小雅。”杨熙言温厚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僵局,“十分抱歉,我想说清楚,我爱的人是辉。对不起!我以前一直没有说清楚――”
缓缓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绪雅微蹙秀眉,似乎觉得由液面袅袅上升的蒸气正在自己的眼框中凝固,她缄默不语。
“请你允许我提出分手的请求!”杨熙言低下头来,慎重要求。
绪雅缓啜了一口咖啡,深切感受到那由舌尖扩散开来的淡淡苦涩,仍无法开口。
“方绪雅,”辉扶了扶墨镜,沉声问,“你是哑巴吗?”
“辉!”杨熙言低声制止。
绪雅清晰地看到,桌下两人紧紧相握的手——
“真的很抱歉!”杨熙言垂头说道,“也许你认为很荒谬,男人会爱男人——但辉不是同性恋,真的!而我,是在遇见他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异常性僻。”
“熙言,你跟她罗嗦那么多干吗?”辉皱眉说道,“这种装腔作势的女人——”
“……我明白了。”绪雅缓缓抬起头来,浅浅地弯起唇角,她绽开了一朵温和优雅的微笑,清丽的笑面犹如风中的玫瑰,“我明白你的感受,熙言。祝你们幸福。”
“扼?”辉僵在当地,一时忘了回话。
“那么,我就先离开了。”她站起身来,彬彬有礼地道别。
“等一下,小雅!”杨熙言轻声阻止,从桌位下拿起琴盒,“你昨晚在乐团吧?我把你的小提琴拿来了……我记得你每逢周日都要练习的。对了,我暂时不会离开北部,但是我会住在辉那里……你可以回家去,不用介意我们……”
“……谢谢。”接过琴盒,绪雅轻轻躬身道谢,明眸中有雾气氤氲而生……为什么这么体贴呢?在决定分手了的现在,还这么体贴……
她猛然别过头,不让自己的泪颜暴露在人前,迅速起步离开,再没回头。
走进空无一人的电梯,按上关门键的同时,她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润湿了脸颊……
“等等!”有人疾步冲来,在电梯门合拢的前一刹那用手插进了门缝。
叶凛!惊讶之余,绪雅怔怔地透过泪眼凝视着他。他用力分开电梯门,侧身挤了进来,随即按了键,沉声问道:“你又在哭什么?”
在电梯缓缓下降的时刻,也许是心境也有一瞬间的失重,绪雅含泪苦笑出声:“没什么,不过我终于作了决断啦。”
“决断?”
“我昨晚说过吧,以前我一直认为,扮出温和平静的微笑面对大家,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心像着了魔般,她流着泪滔滔不绝,“但我昨晚还是会迷惘,是微笑好呢还是流泪好……”
他漠然地望着她,缄默不语。
“现在我想通了。”她吃吃地笑出声来,以那张泪水纵横的泪脸,“我只是想过平和安详的生活而已……流泪啦,生气啦,对我没有帮助的。我还是只要扮出笑脸就好了,对谁都保持一张笑脸,就不会被讨厌了……”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眼泪却如远山上的清泉般绵延不绝地倾泻下珠玉的笑脸。
淡淡地望着她哭笑不分的侧脸,叶凛攫紧了剑眉:“是吗……”
“对啊,我一直对他们笑呢,还说祝他们幸福呢……”她笑得踉跄了一步,忙扶住内壁的扶手,“我只不过是在人生的河流中遇到了一块小石子的阻挡,没事的,笑笑之后,人生的河流还是会越过它继续向前流淌的……平静而又安详……我所希望的人生……”
电梯到了,她又踉跄了一下,终于止住了话头:“啊,到了。”她侧头膘了叶凛一眼,无意义地笑了笑,抬脚出了电梯。
“等一下。”叶凛在后面拉住了她手臂,“我家就在附近,刚搬好,去看看吧。”
“哎?她楞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好啊。”
“好棒呀!在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之后,绪雅似乎已经完全摆月兑了哀伤的情绪,整个人十分开朗。她前前后后打量着房间内的装横,不时发出惊叹。
叶凛的房子是相当高级的公寓楼,位于最高层,三室二厅的套房。大概是才搬进来的缘故,整栋屋子都空荡荡的,没什么家具,但装修得相当雅致。
“主要是为了这间音乐室的隔音设备,装修才会拖了这么久。”他推开正中一个房间的门,指给绪雅看。
整个房子空间十分大,一眼望过去最引人注目的是墙角那两个大得惊人的音箱。两个音箱中间,放着一套光看就知道贵得吓死人的组合式立体音响,而靠右边的墙壁做成了分层的壁架,上面放着数以千计的CD。
而右边的墙壁上,挂着那把小提琴…
“可以进去看看吗?绪雅情不自禁放低了语调。
“请便。”他领她进去,随手带上了室门。
绪雅在空荡荡的室内游目四顾,最后视线落到了CD架上,细细俯身打量。她讶异地发现,这里几乎搜罗了全都称得上是古典乐的音乐――
“甩了你的那个男人,是戴眼镜的吗?他突如其来地开口。
“哎?”绪雅凝住了脚步,回身迎上他嘲谑的目光。
“我看到了。在咖啡厅里。”他若无其事地耸耸肩膀,“你和一个同性恋的男人交往了三年,然后被甩了,还微笑着祝他们幸福……你真有涵养。”
“你?!”绪雅咬紧了唇。
“而且,他的'男友'好像相当面熟呢,虽然他戴着墨镜。”叶凛不徐不缓地镀到她身后,顿了一下,凑到她耳畔轻声笑道:“不就是很有前途的足球新星罗辉吗?
“……”虽有被提醒后恍然大悟的感受,绪雅仍警觉地感到叶凛的别有居心,“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没什么。”他恢复了漠然的神情,淡淡地说:“只是想问你,你真的以为笑一笑,当什么都没发生,就是最好的吗?”
“其实,你只不过是既胆小又懦弱,毫无自信,只能用伪饰的微笑来隐藏心底真正情绪的伪君子罢了。”他冷冷地截断她的话,黑眸中闪烁着晦暗的光泽,“以‘滥好人’这虚伪的面具来遮掩胆小表的自已,逃避现实,不想受伤……我真鄙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