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别再逃了,也别怕,何国臣再厉害又如何?这儿是我的地盘。”
“我不想听。”
“可是……”她不想听,但是他一定得跟她解释清楚呀。“今天真的是算他命大,但我跟妳保证,我一定会将他逮回来。”
又是保证?!
邬棻飙怒,“不用了。”
“什么?”
“你的保证能信吗?”
“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只要你滚开,别再来烦我。”
又叫他滚?
听进她像是自心底发出的嘶吼,再一次毫不留情的驱离他,容翼的心很受伤。如今的他们已不如以往那般单纯了,他已将她搁在心里了,而既然将她的喜怒哀乐都放在心里感同身受,那她的疏离举止更令他倍感难堪,尤其是向来冷然的她竟像是失了神智股地对他吼叫。
东奔西跑却徒劳无功的他已经够郁抑了,再让他听到她对他失了信心,这叫他怎吞得下涌现在喉头的那份酸涩?
“妳先静下来听我说。”他捺着性子再解释,这个节骨眼下,他不能发飙,先稳住她才是重点。
但邬棻却完全铁了心,“不听。”
“妳一定要听我说,我保证绝不让他有机会再……邬棻?!”见她听了他的话后竟发了狂似的猛摇头,瘦削的身子微弓,那止不住且显而易见的颤抖笼罩她全身,心一凛,他上前攫住她的肩头,想制住她越来越激烈的反应。
“不要碰我!”
容翼即使听进她这声尖叫,仍无法抑住自己不去护卫她的举动,伴随着她凄厉的吼叫,一声清脆的“啪”声扬起,回声响透九天云霄。
霎时,世间万物在这一刻停顿。
跋走七嘴八舌的双生子,甄平安硬是将怔楞的邬棻扯进房里,可是澄平跟澄净哪是这么随随便便即可打发掉的呀。
滑溜的童瞳四目相视,不约而同的跑向窗前,用力的将窗扇拉开,互挤着探进上半身。
“你们这两个小子,是存心找皮痛不成?”
“我们也关心棻姨呀!棻姨,妳好大胆子,竟然敢打爷叔?”先给了娘亲甜甜一笑,便直接切入重点。
隐约听进澄平啧声不断的惊叹,已逐渐凝神聚气的邬棻不觉身子微微一抽。
她真的打了他一巴掌?
“棻姨,妳的手疼吗?”澄净的语气里有着满满的舍不得。
那么用力的一声“啪”呢!
一心护姨的他只关切心爱的棻姨有没有受伤,至于被掴了一记耳光的爷叔,他小嘴角微微往下撇。谁叫他擅自作主去搂抱棻姨,没瞧见她正在闹性子吗?
她真的打了他一巴掌!
下意识的抚着隐隐作痛的右手,邬棻完全回过神来了。
疼,很疼,她的手都疼成这样,那……他呢?再怎么气愤难平、万般恐惧啮心,她也不该动手,这次是她失态了。
“平安,我……”对他,她真的是有着满满的歉意。
“别在意,阿翼那人皮粗肉厚,别忘了他还留着一把大胡子哩,对他而言,妳那花拳绣腿算不了什么。”虽然是安慰话,但甄平安越说越觉得心虚。
她曾听娘聊过,姑娘家纤弱的掌力掴到一个大男人脸上,伤不到身,却会伤心,方才她看见他的脸色好恐怖,她这辈子都还没见过谁的脸可以铁青成这样。但他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连瞪都没有瞪向阿棻,就这么凛着怒火冲出去了。
对应着娘曾说过的话,嗯,很准!
“娘,话不能这么说呀,从以前到现在,还没几个人敢在爷叔面前挥拳头哩。”澄平跳出来为爷叔仗义直言。
“棻姨又没在爷叔面前挥拳头。”
“怎会没有?净,你明明就瞧见棻姨掴了爷叔……”
“那是掴,不是挥拳头。”
“一样是拿手打人。”
“拳头是弓起,巴掌是五指横张,这其中有着大大的不同。”
“可是巴掌打人一样会痛呀。”
“你有瞧见爷叔哭着跑开?”
听见窗外的两个毛娃儿越争执越大声,忍无可忍的甄平安侧首怒眼一瞪。
“娘在说话,你们给我乖乖闭嘴!”
河东狮蓦吼,霎时两双小手飞快的摀住对方的小嘴,牢牢的、不流泄半声嗯嗯呀呀。
狮眸重新移回邬棻脸上,毫不意外的瞧见那张凄然小脸的一片歉意。
“我做错了?”
“动手打人确实是不对……咳咳,妳也别自责了,谁叫阿翼不长眼,明明知道妳心情恶劣极了,偏还不怕死的想制止妳。”
“对呀,是爷叔自个儿讨打。”澄净细声细气的嗓子冒死附和。“棻姨,这不能怪妳啦。”
“净,你还讲,不怕被娘吊起来打呀?”虽然好心的提醒着兄弟,但澄净都不怕死的发出谏言了,他哪能说输他呀?“爷叔是怕棻姨伤到自己,你笨,才会瞧不出来。”
“你又瞧出来了?”
“废言,你没瞧见棻姨像疯子似的拳打脚踢时,爷叔尽避气黑了脸,却一拳都没回。”
“说不定他有暗中回拳哩!”
“你没瞧见爷叔的一双手都紧搂着棻姨不放,哪来的手回拳呀?”
“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爷叔在占棻姨便宜,你才笨,没瞧清这一点。”
“你更笨,爷叔搂着棻姨是怕棻姨疯了,会一个不小心的伤到自己!哼,我要告诉嬷嬷去,她在聊那些……呃,风花雪月的事时,你一定都偷打瞌睡,才会没听进去,对不对?”
“甄澄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你倒是听进了不少嘛。”不知何时,甄平安已经来到窗前,夜叉似的恶脸对儿子猛笑。
“赫,娘?娘妳的笑脸……”立即的反射动作,他摀住澄净的嘴。
“怎样?”
“妳吓坏我了啦。”
“吓坏你?甄澄平,看不出来你是被人吓大的?”
“就只有娘成天吓我,净,我说得没错吧?”要找死,澄平还不忘拖个伴。“瞧,娘这么凶神恶煞的对我,若一个不当心真将我给吓死了,我那十二个婆子失了夫君倒无妨,但往后甄家的香火大概就得靠你延续了。”
“十二个?又加了两个?”莲花指往他额上轻戳,她啼笑皆非。“你人小表大,心真贪!”
两个儿子明明才四岁,却精明得跟什么一样,有这样的一对宝,她感到非常骄傲,但也非常头痛,就像现在。
“是太爷说的呀。”
“你太爷?”
“对呀!”清清喉头,略带委屈的澄平学起甄添南的谆谆告诫。“澄平呀,你索性拐个一打婆子到床上窝着,头一个儿呢,就扔回容家,其他的就算甄家的种,这样就可以早些替咱们甄家完成多子多孙的愿望。”
白眼一翻,甄平安当真是哑口无言。这阿爹,净教些鬼主意给儿孙……但,好奇心起,她逗问着仍安分地被兄长摀住小嘴巴的澄净。
“你呢?想拐几个婆子回家搂?”
“一个……呸,澄平,你别再拿指头抠我的嘴了,真脏!娘,我一个都不要。”
“啊?”
“阿火爷将实情都跟我说了,我都记得牢牢的不忘。”
甄家的头号管家、娘的心月复──黄阿火。阿火叔已是半百年岁的人了,这一老一少能在姑娘家的话题聊上什么?
“他跟你说了什么?”她更好奇了。
“姑娘都是麻烦,少惹一个就省一桩麻烦事。”皓眸一溜,澄净往邬棻脸上兜了圈。“爷叔也说过,像棻姨个儿小小,麻烦大大。”
剎那间,甄平安暂时将鸡飞狗跳的烦事抛在脑后,笑到一个不行。
原来容翼那楞小子还有几分自觉,早就料到阿棻不好惹呀,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