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府是标准的南方大户宅院,雅致、清幽,主屋相当宏伟,偌大的庭园假山流水处处,环境相当怡人。
甚至,有条溪流就顺著茂盛的绿篱蜿蜒流进单府后园的一个池湖,再导引而出。
单府占地广阔,走得更深入些,就可瞧见一间石屋耸立。
没有曲延的遮顶长廊,没有临水花园,更没有雕花楼阁,有的,就只是撼动人心的荒漠与萧条,若非一路走来有绿树成荫,尚可听闻些鸟语,否则,见到这景致的人,绝对会以为自己到了北方大漠。
石屋以大块岩石砌筑而成,带著酷冷的灰暗,不但特殊得摄人神魂,也显得简单俐落,与附近的宅院相映衬,格外添了几分孤傲的气势。
这就是倾风居。
单奕风的窝!
二十出头,因喜好自由偷跑出去增长见识的他,已在大江南北走过一遭,一回到单府就大刀阔斧的替自己重新打造想要的窝。
新屋落成那天,单家四兄弟排排站在距倾风居尚有一段距离的拱门外,齐审这处环境。
“怎么搞成这模样呀?”单家长孙单奕阳直言不讳,因为,他始终觉得太简朴了点。
单奕风剑眉一挑,率性回答,“我喜欢!”
“你是要替家里省钱吧?”这是老二单奕月阴沉沉的评论。
“何必呢?家里又不缺盖楼的钱。”
单奕风还是那副只要我喜欢,有什么不可以的帅样。
“哇塞!”性情最无拘束的老么则是啧啧咋舌。“三哥,真有你的一套。”
单奕风鼻梢一扬,双手环胸,得意扬扬的宣告,“我知道!”
盎甲天下的单家在扬州是个望族,府邸大得惊人,他自知自己的喜好微异於旁人,所以在择地筑窝时,特意挑了府里较僻静的后段位置。
且这样,吼起人时也才尽兴。
只不过,派在倾风居的奴仆们可累了。
捧著简单但份量颇多的早点,体型瘦小的斯文走了几年,早已习惯,没一会儿就走到了。
反倒是单奕风常令他气恼。
喏,眼前就是一例了。
“你怎么不等我替你更衣?”
无论他动作多快,只要一个不留神,少爷就已经将自己打点妥当,换成别人,大概会觉得省事又省力气,可是,他是负责任的斯文耶……
“我又不是没手没脚,干么等你?”随手整整衣襟,他瞄了眼桌上的早膳,眼睛一亮。“不错喔,有吴大娘腌制的辣萝卜。”这下子,他至少可以多吃两碗饭。
尽避还是气呼呼的,斯文认份的拖著脚步走向桌边,噘著唇替他盛饭。
“穿都穿好了,你还穷蘑菇什么?”狼吞虎咽了一碗饭,见接过去盛第二碗的斯文还是那副死人脸色,他眉一挑,要笑不笑的哼著气。“要我月兑掉重新再穿呀?”
这是什么话?
心一急,斯文嗓门不自觉的拉高。
“就是知道你穿好了,所以才恼呀。”他一派委屈的叹道:“也不等我你就自己动手……”
三不五时就要来这么一回争辩,他明知自己这样是越了主仆份际,还是忍不住稍稍发泄了自己的不满。
幸好这事除了他跟少爷,谁都不知晓,否则,工作不尽职,他早被扫地出门了。
“你恼个什么劲儿呀?我这是替你省事,你不来个几声感谢,还臭那么张脸给我瞧。”
“我宁愿你等我动手。”他嘟著嘴嘀嘀咕咕,却不敢真的哼出不满。
“又不是小表头,哪来这么多罗唆。”
“可是,从小到大就是我服侍你……”
“从小到大?”单奕风好笑的打量著他。“有没有搞错呀?你足足小我五个年头。”
“我是说我从小到大呀!”斯文没好气的抢过话,突然察觉到不对劲。“少爷,你的玉佩呢?”
随意将银箸一咬,单奕风低头望向自己的颈间。
“你从小就挂著的那块玉佩,怎不见了?”他有些慌了。“前两天明明就还见它贴在你的胸口。”
睨了慌张的斯文一眼,单奕风不以为意。“不是你替我收了?”
“我?我替你……天哪!”这还得了,事情大条了。“没呀,少爷,我哪有!”他急急撇清。
那玉佩是少爷行成人礼时,老爷子亲自选的,别说是意义,光以价值而论,绝对是不得了的珍贵,若从他手中掉了,就算将他卖了几辈子,他也赔不起呀!
“咦,你没有替我收起来?”
“我没有!”
“那它在哪里?”
白著脸,斯文开始回想……
昨儿个有没有瞧见那块玉佩在少爷胸前晃荡呢?没有;好,那前天呢?好像也没有:好,再往前推一天……
不待他细细思索,单奕风猛然站起。
而斯文也想起了,这些天来,少爷唯一有较大动作的那天,阿邬著了道,疯了似的狂飙……
“啊,会不会在那里呀?!”
斯文的惊呼才起,单奕风已将银箸往桌上一扔,飞也似的向外冲。
紧张兮兮的斯文连忙追出去,满脑子想的是,老天保佑,那玉佩最好还在那儿,否则……呜,他想部不敢想自己几世都得为奴的命运。
而前头的单奕风其实什么也没想,只是在推敲数日来的行踪时,脑海隐约浮现一张娟秀却叫人恼怒的娇靥,还有那天的种种对峙。
想到她对他视若无睹,脚下的步伐跨得更急切了。
第四章
斯文跟在单奕风后头来到那天的苗圃。
举目望去,危薇不在。
斯文急了。
单奕风恼了。
“她呢?”
咦,少爷是比他还急呀?他怎么可能知道人在哪儿。
斯文留意到幼苗茂盛的苗圃里,还留有两个浅浅的蹄印,他瞪大了眼。
不会吧?那姑娘还真的留下阿邬的蹄印当纪念!
“该死!”
听极没耐性的少爷又口出恶咒,斯文忙不迭聚疑心神。
呼,幸好他曾顺口问过那姑娘的姓氏,要找人应该不难才是。偷瞄了少爷一眼,他犹豫著,不知道该不该趁机邀功。
想了一会儿后,他决定开口。“少爷,我问过她了。”
“谁?”
“那姑娘;危姑娘。”
单奕风一怔。“她姓危?”
“嗯。”斯文得意扬扬的点点头。
炯亮的瞳眸迅速闪过一抹雀跃,单奕风跟著又问:“那她住哪?”
“约莫是临河的那几条胡同吧。”他不太确定的说。
说来也亏他记性极佳,曾听人提过,这临河的胡同里住了三两户姓危的人家,去那里打听打听,就算她不住那儿,应该也有线索追查吧。
“少爷,你要不要……”
“还不走?!”
才撂下催促,单奕风掉头就走人,快如疾风,留斯文杵在原地目瞪口呆,未竟的话也不得不吞回。
这是什么情况呀?
少爷怎么突然对那块玉佩那么在意?从小少爷便视钱财如无物,纵使那是老爷子亲赠的玉佩,但……
“斯文?你是腿断了?”
“来喽!”
他的腿还好好的连在身上,可是,他知道再不快点追上去,待会儿就真会被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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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你们找阿妹呀?”
“是呀,她在吗?”代主子发言的斯文问得很客气。
“不知道呢。”
“那……”
“你去她家找吧。”前来应门的大娘抬臂,往河畔那栋屋舍一比。“就那里呀,我也不确定阿妹在不在家。”
“咦,你这儿不姓危呀?”
面容黝黑的大娘看起来比斯文还惊诧。
“谁跟你说我这儿姓危?”
“就前面那大叔……”面对大娘的疑惑,他声音越来越小。
唉,看来又是一个浪费时间的错误!
斯文心中苦叹,差点要不顾形象的蹲坐到地上,揉一揉发软的可怜双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