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他字字皆由齿缝中迸出。“是哪个漏网之鱼伤了你?”
丙然有漏网之鱼!
“谁?什么漏网之鱼……噢。”她哽咽的吸了吸气。“没人,是我自己跌伤的。”
“跌伤的?”
“外头那一群人全都想朝我扑来,将我砍成两半,我顾着逃命,太慌了,所以被绊倒了。”
“是吗?”他不信。
“是呀!”
“谁绊倒你的?”
她这才听出,他竟然不相信她的话。
“哪有谁,是一根铁条,该死的铁条。喏。”她指了指地上,涩然的低下头,暗暗拭去眼角的泪,抱怨道:“虽然造船厂的地上横摆着一堆铁条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是好歹也收拢收拢嘛。”
“一根铁条?”他瞧也不瞧地板,专心一意的盯着她,像是怕一个眨眼,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也怕她身上还另带伤口。
“对呀,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当真是被吓得凄惨落魄,现在有副温暖的身躯默默的提供她气力,当她的支撑,她累了,想也不想地瘫在他怀里。“老天爷,我的脚没力了。”说着,不禁又梗住了喉头。
他以为她被根死板板的铁条绊倒很得意?
无端惨遭一群恶徒突袭,她认了,身上若带伤、带血,自然说得过去,偏就坏在她并未与敌人交锋而仍然带伤,这……这不是很丢脸吗?
“吓傻了?”他的声音极柔。
“当然,这等场面我是第一次遭逢,任谁都会无力呀!”
“既是如此,那你为何硬要躲进来?”
“怪我?你们在外头打得你死我活,我还能怎样?”说来还真怨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不中看也不中用。“我本来想躲到架子上头,又怕飞来横剑乱砍一通,只好挑个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窝着啦。”
“不惹人注意?”他叹笑,心疼不舍。
恐怕在他一心只想护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惹起那帮恶徒的注意了!
“是呀,只可惜我没个好功夫,要不我会跳上屋顶去避着。”
“你,跳上屋顶?”他的话很轻,语气更柔,带着某种疼宠的揶揄。
“我知道我没法子啦,说说罢了。”自嘲着,她伸手捂住仍疾跳不已的胸口。总觉得心在发疼、抽痛。“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情,我一定有多高就爬多高。”她低喃着像在发誓。
他任她叽哩咕噜,不发一言地将她拦腰抱起,朝外走去。
早就一块地挤进屋里的沐天,闷声不吭地跟在他身后,犹豫着该不该命令祁天寒放下妹子,免得招人口舌,但瞧了眼他执拗且蛮戾的神情,他决定作罢。
自与祁兄相识以来,不曾瞧过他的脸色这么阴沉,反正他也没啥恶意,就暂时来个视而不见吧。
反倒是沐心总算瞥见兄长,冷哼一声,当下就赏了个大白眼给他。
“沐心,你还好吗?”现在开口打岔,该不会送命吧?
他信任祁兄对妹妹的爱护之心,忍不住揣测起这顶天立地的汉子是否在骨子里有迁怒的不良因子。
因为,他对沐心所表现出来的捍卫行为太强烈了。
“还真有脸问哪你?方才跑哪儿去了?没瞧见厂里头已经打成一团,也该听到声音吧?”
“我就在外头呀。”知道理亏,沐天应得有些吞吞吐吐。
“外头?”
“早上吃得不太够,肚子饿慌了,刚巧有位小扮吆喝我过去尝他家娘子的手艺,我就一块儿吃喽。”
“为了吃,你连妹子也不顾?”
“谁会料到你连在造船厂里逛动,也会遭人垂涎。”他说得正经,嘴角却是上扬。
沐心听得又气又恼。
“你以为他们的目标是我?”
“只有你身上带伤,不是吗?”
“才不呢,祁大哥也被砍了一刀……”她猛然想到祈天寒左臂的新伤,而且,终于意会到她的身子腾空了。“你受了伤,还抱着我?”红潮快速的漫向她的两颊及颈项。
老天爷,她正挂在祁大哥的臂弯里呢!沐心不安地扭动身体。
“你做什么?”
“放我下来啦。”她小声地吩咐。
祁天寒不理不睬。
“祁大哥?”
祁天寒递了个温柔却霸气十足的眼神给她,加快脚步走向系在大屋东侧的骏马,动作轻柔地将她安顿在马背上,然后一跃,稳稳的将她扶坐在身前。
此刻,沐天觉得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管了。
一条绣帕,就只是一条绣帕,没了就没了,无妨,可如今他想拐绑的是他的妹子呢。
“祁兄,你要带沐心上哪儿?”
“大夫家。”
“大夫?”
她就这么点伤,要去丈夫那儿,呃,疗伤?!
沐心错愕的视线望向沐天,他难以置信的眼神正盯着祁天寒打量。她抿抿唇,有些不确定的问:“这么做不会太大惊小敝吗?会不会被大夫给轰出来?”
“他敢吗?”
达达的马蹄声将他们带离造船厂,祁天寒将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将她颠进他怀里,手臂立刻牢牢的箝制住她,让她纵使想挣月兑也是无计可施。
叹了口气,沐心仰首望向他。
让她越来越信任的他有双炯亮又深邃的黑眸,敏锐的神情常带着淡淡的冷然,举止温和有礼,却有着不怒而威的沉稳风采,此刻,看起来一派斯文的他却因为眼底的那抹强悍气势而显露出些许的蛮性。
“你瞧什么?”
“你。”
“我?”他唇角浅浅的勾起。“瞧出了什么端倪没?”
“有。”
“想不想说来听听?”
既然他愿意听,那她当然不介意动动嘴皮子。
“大概没几个人敢当着你祁天寒的面将门给砰一声阖上吧?”
“没错!”这会他终于情不自禁地回以微笑。
前来造船厂的恶徒,依旧是两帮人。
连着两次,他们全都是凑巧的挑上了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下手,若不是洪骅探得的消息确定他们并未互通声息,否则他还真当他们是谈妥了条件,合着来达成目的。
祈天寒当真恼了。
砍砍杀杀,他自信还要不了他的命,可这回扯进了沐心。
“真天杀的该死!”
“祈兄?”
“别理会我的话,我的心绪有点儿紊乱。”闷闷的啜了一口酒,修长有力的指头轻敲着原木桌面,他的眉头深锁。
“我了解,无论换了谁碰上这状况,都是个头痛的问题。”沐天颇能理解他何以心烦气躁。
昨儿个夜里,祁家堡的家了快马加鞭的赶到扬州,连口气都没喘,找着了祁天寒,立即告诉他堡里出事了。
当时,他们两人和洪骅正举杯邀月共享清酒,所以沐天自然也将这事给听进了耳。
接二连三遭人围杀,这会儿家里又出了事,难怪祁天寒的神情更加深沉肃穆。
“祁兄,你有何盘算?”
“我得赶回去。”
沐天早揣测出他的动向,只是不作声。
接到消息,洪骅已先一步地赶回塞北处理,而祁天寒多留了一天,为了何事,他不说,沐天多少也猜得出来。
“我想,唐兄不知有没有兴趣至塞北一游?”没时间旁敲侧击了,他直接开口。问得有些不安。
向来,他惯于下达命令,也惯于别人的服从,这么忐忑不安的询问他人还是头一遭。
“去祁家堡?”
“如果唐兄赏脸的话。”
“可以!”
祁天寒微讶。
“唐兄应得这么爽快?”
“你以为我会拒绝?”
“的确。”
“我早想过了,那帮恶徒全都是狠角色,下手毫不留情,见我与沐心跟你一道儿,铁定也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们。”他啧声摇头。“这下子,咱们的日子有得瞧喽。”
“没错。”他就是担心这一点。
是他的错,一心一意只在意沐心的安危,反倒为她招致了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