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了。”轻握著搁在床单上的手,好苍白、好瘦削的小手,他贴在唇畔,轻轻吮著,“不会了,我不会再伤害她了。”
看著儿子那痴情样,长叹一声,石妈妈轻轻带上门,走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没再看腕上的表,双手紧紧地圈住靳穗的手,石德朗就这么定定地望著沉睡的心上人。尽避是累得双眼发涩、血丝茂盛,憔悴的神情不输给躺在床上的病人,但他始终没有移开眼,也不肯离开她半步。
他要她醒来时,不会感到孤独。
半梦半醒,靳穗睡得很浅、很不稳,却疲惫得睁不开眼。隐约知道自己的手被一个温暖的物体裹著;隐约知道身边有著他。
阿朗在身边,她感觉得到他的存在,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还有,她现在在哪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静静的,眼帘紧阖,她就这么躺著,只觉得四肢沉沉重重,头昏目眩,却又这么清楚地意识到自石德朗的手源源导入体内的力量。那只紧握著她的手的温热大手,是他的手,无声无息中悄然绽放的温柔让她热泪盈眶。
但她不敢、也不肯睁开眼睛瞧个清楚,努力地将耳朵拉得长长的,不甘心的发现到自己竟然在捕捉他的丁点声响。
他动也不动,似乎所有的心思都投住在陪伴著她的意念上,慢慢的,她开始记起了发生的事。
那只可恶的大狗,她才自巷口转过来,它就凶狠地朝她掀著嘴唇,露出那尖锐阴森的牙齿,害她吓得转身就跑,榨光了肺部所有的氧气,脑袋茫然然后一阵黑幕陡然夺走了她的意识……是阿朗找到她,送她上医院的?!
手背上传来被针牢牢扎进肉里的刺痛,静谧的四周,偶尔似乎还可以听到不甚清晰的交谈声,没错,她一定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在看她吗?靳穗打心底这么觉得,因为总觉得不时有份灼热的感觉巡视著她全身上下的末梢神经。
他这么陪著她多久了?!
想得过于专心,她浑然不察地将干涸的唇瓣抿了抿,直到石德朗一声轻呼。
“小穗?”
糟糕,被他发现了自己在装睡?
不理会他探试性的低唤,却知晓他似乎是握著她的手贴向脸颊……因为,胡碴刺著她的肌肤,然后两片微粗的肌肤印上了她的手心。
“小穗?”
惨,听这声音,阿朗似乎已经知道她醒了。
“医生说,你的身子太虚,得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他不勉强她睁开眼,却舍不得松开手与唇的接触。
看吧,阿朗虽然神经大条但他不是笨蛋,她有没有醒他会不知道吗?心里暗暗的数落著自己,但靳穗还是坚持装睡。
强迫著自己得狠下心,她就是不允许自己睁开眼去瞧他,怕只要一眼,心疼与心软会随之而至。
“你眯一下,我去倒些热开水。”大概是嘴唇太干了,她偷偷地抿了几次唇,被他眼尖的瞄到了。
靳穗没有吭气,她听见室内忽地逸了声轻叹,阿朗自桌上拿了件……像是热水瓶,迈著沉重的步子跨出房门,轻声带上门,她这才缓缓的睁开眼。
天花板有著浅浅柔柔的粉红色,瞪著它瞧了几秒,她这才再度阖上酸疲的眼帘。
没错,她是躺在病床上!
等门再度被拉开时,靳穗正处在该不该醒过来的犹豫中,直到那阵莫名的感觉告诉她,进来的不是阿朗,她下意识地睁开了眼望去。
“阿汉哥?你怎么来了?”
“送外烩的。”供上手中的提锅,他一脸笑,“香菇鸡,刚离火,还热腾腾的唷,老妈炖的,看,她对你这媳妇儿比对我们两个儿子还要好哩,我替你将床铺摇起来好吗?”
“好,谢谢,也替我谢谢妈……呃,石妈妈。”她都已经离了婚,该改口了。
石德汉倒也不跟她多作计较,将锅子搁在桌上,三两下摇斑了病床,便东张西望,“咦,阿朗他人呢?”
“不知道。”
“说谎话鼻子会变长噢。”轻声取笑她,他搓了搓手,眼光在她与提锅间来回上移视,“你现在想喝点热汤吗?”
“不想。”留给阿朗喝吧。差一点,靳穗这话就月兑口而出了。
“好吧,那你待会儿再跟阿朗一块儿喝。”石德汉模样轻松的耸耸肩,望著她的炯亮黑眸有著温暖的了解,“小穗,我一直没有问你,你会因为阿朗的缘故而迁怒到爸妈他们吗?”
“怎么会呢?”他们对她一直很好,待她几乎就像是亲生女儿般真心诚意,
“我很喜欢他们。”
“那我呢?”
“你是你,他是他。”这是实话,她还不至于盲目至此。
“是吗?你真能分得这么清楚?”他倏地口气一转,面容严肃。微愣,她盯著他瞧,“阿汉哥,你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分明是别有含意。
“因为我不希望看到你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别忘了,你的肚子里还有个小生命呢,就算不在乎自己的健康,好歹也替孩子想想吧。如果不要肚子里的孩子,就趁早了结个干净,要孩子,就好好的照顾好自己的身子。”
“我要这个孩子。”
“可是你再这么轻忽自己的健康,对孩子有好处吗?”
“我已经很努力的调适著自己的生活了。”
“在生活上你的确尽力了,可是你的心呢?”
“我的心?”怅然地垂下肩头,她没了为自己据理力争的精力,“它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调适。”
“你根本不肯让自己的心释怀!”
“……我没有。”很想理直气壮的大声疾呼,重重地将他的质疑丢回他的脸上,但是她发觉她做不到。
真给阿汉哥说中了?她一直不肯让这件事成为过去?
“没有吗?小穗,学著看清楚自己的心,别再欺骗自己了。”坐上床沿,他伸指抬高她微俯的下颔,语气轻柔却直率,“阿朗爱你,舍不得看你受半点伤害,这些其实你心里清楚得很,不是吗?”
轻轻地点点头,靳穗的眼逐渐雾了起来。
没错,她知道阿朗很早、很早就已经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虽然“我爱你”这三个宇他不常说出口,惟一的一次,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喝得醉醺醺,在他房里而那天,她将自己给了他。
自从认识了阿朗,听到甜言蜜语的机会少得可怜,但却总是能自他粗率的行为下举止里寻获到令人心醉的温柔,是呀,他是个说得少做得多的人。
“他惟一的过错就是被醋意蒙上了眼,胡乱地对周遭的人发出攻击,这点很不可原谅,但如果不是太在乎你,他又怎么会做出这么失控的举止呢?伤害了你,他很后悔,也一直以他所知道的各种方法去弥补。可是太晚了,你不肯原谅他,却又无法放开心去恨他,所以你放任满心的仇恨一点一滴的摧残自己的身体……”
“我……”
“你敢说你没有?”存心要在今天将这个心结解开,石德汉不允许自己稍加放松,“你是个爱孩子的人,也是个聪明人,却在离开石家后不顾虚弱的身体连接了好几个学生,你这不是存心在虐待白己?知道吗,这是种很恶劣的报仇方法。”
“报仇……我……没有……我……唉,我不是故意的。”怔怔地忽视著他的胸瞠,她混混沌沌地低喃,“就算时时刻刻提醒著自己,为了孩子我必须要好好的活著,但失去了阿朗,仿佛整个世界都化为灰烬……”
“阿朗对你那么重要?”
“嗯,我爱他。”扁了扁嘴,在泪水威胁著要涌出来之际,她将额轻靠向他的胸前,“为什么阿朗看不清我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