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志风被她突来的冲力撞得往后退了几步,原想稳住自己的身体,但—时间也没办法马上站稳,整个人就仰躺在雪地上,而余燕安还像一只无尾熊似的紧挂在他身上,动作自然得好像时常这样做。
就像小时候每回跟她打架时一般,易志风习惯性地搂著余燕安,将自己的身体挪到她的身体底下当垫子先接触到地面,再让她跌在自己身上,尽量不让她有机会跌伤。
虽然他们已经多年没见面,但动作仍是那么的熟稔而自然。
要不是余燕安跌倒时特殊的姿势引起他的注意,后来那个女孩子又嚷著她的名字,易志风还真是有些认不出她来。因为她除了那颗脑袋外,几乎整个人都被衣服包起来,只露出那双依然聪慧、灵活的大眼睛。
而听到她大声的赞美著天空的云,易志风笑了。她真的是儿时玩伴安安,那个对什么事物都充满好奇的小安安。
就和小时候一样,她一点都没改变。
不,易志风静静躺在雪地上,往上仰视还高兴地坐在自己身上的余燕安,细细地审视著这个童年玩伴,不,小安安变了,她变得更漂亮了。
一头微鬈的秀发又黑又亮地披在肩上,常掉落在秀气的额头上的那绺头发乖顺多了,虽然现在仍有一小撮头发掉下来。两道浓眉下的眼睛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又圆又亮,不停地眨啊眨的。颊边的酒窝更深了,连那颗小虎牙在她笑的时候还是会隐隐约约的显露出来。
以前常被大家取笑的黄毛丫头真的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标致。
罢刚见她细细审视过林健峯那张脸后不服气的表情,让易志风忍不住想大笑出声,她一定又在数落老天爷不公平了。
看来她的个性及脾气还是没变。
以前每回她觉得自己有哪儿不如人时,她就会伸出食指指著天空或是看著天空,大声地向老天爷指控、抗议著,虽然这么久的时间没见面,但是看她的神情和蠕动的嘴唇,易志风敢拿一个月的薪水睹她一定是那样想的。虽然他已经许多年没见到她,但是他十分笃定她的想法就是这样。因为他也常私底下觉得以一个大男人的长相来说,林健峯的外表实在是太漂亮了。
她似乎比小时候重不了多少,虽然身上穿了厚实的一层衣服,她看来仍像个小不点一样。
余燕安笑望著躺在雪地上的易志风,迭声的叫喊著:“真的是你?噢,蝙蝠,真的是你?”
仰视著余燕安那双开始有些雾蒙蒙的双眼,易志风笑著伸出—只手指顺著她的颊边轻抚著。
“要不然还会是谁?安安,你这只小母老虎,那么多年不见,怎么长大了还是这么没有淑女样?”
“你又这样说人家!”余燕安不依地捶了他一拳,突然又倾子偎在他身上,双手将他的脖子紧紧环住,喃喃地说:“我们分开多少年了,蝙蝠?”
笑了笑,易志风也将她的身子环住。“太久了。”
听到他的话,余燕安将身体抬高俯视著他。
“蝙蝠,你知道吗?你们刚搬走时我好快乐哦。”
易志风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小巧秀气的鼻子,揶揄地说:“很快乐?我那时真的对你那么坏?”
余燕安摇了摇头,“你那时候真的很爱欺负人家嘛。”说著说著,她突然感伤起来。“可是你搬走没多久后我就开始好想好想你,还有你妹妹和弟弟。有时候忘了你们已经搬走了,还跑到你们家的院子里去想找你一起玩,找不到你就开始哭。我爸妈那时好担心哦。”
说到这里,余燕安不觉吸了吸鼻子,好像又回到小时候。
听她提起往日情景,易志风也开始感伤了起来,但他故意取笑地说:“你看,我们搬走了你才知道我对你多好吧?我会帮你报仇,修理那些常常欺负你的小男生……”
余燕安不服气地轻哼—声。
易志风搂紧靠在白己身上的娇小身躯。“你还死不承认?”
微嘟著嘴,余燕安故意轻蔑地低头望著他。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时候最会欺负我的人就是你了,而且那时会想你也是因为附近都没有别的小朋友陪我玩。瞧你臭屁成这样。”
易志风詖她的话和表情逗得大笑起来,连余燕安都能感觉到躺在白己身下的那副魁梧胸膛的震动。
他的笑声真好听。
余燕安失神地望著他,半晌才醒悟到自己整个人还趴在他的身上。虽然两人身上都穿著厚厚的大衣,但余燕安忽然想到这个小时候不觉得怎么奇怪的姿势,现在好像……会不会太亲密了些?
微红著脸,她还来不及翻身坐起,易志风已经轻松地坐了起来,仍将余燕安环在自己怀里。
易志风笑了笑,凝视着怀中的儿时玩伴,细心地将余燕安掉落在眼前的—小绺头发拨到后面。就像小时候一样,余燕安回他一个笑。
“安安,你们还是住在以前的地方?余伯伯他们还好吧?”
“嗯。”余燕安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地望著他。“你真的是蝙蝠?”
才说著,就伸手在他脸边重重捏了一下,易志风轻呼一声,一双眼睛瞪著她。
余燕安对他嫣然一笑,“他们都很好,身体状况也不错,只是爸爸的头发这些年来白了好多噢。你知道吗?那一年你们搬走后……”
余燕安兴奋的开蛤滔滔不绝地说著这几年所发生的事,两眼发亮地注视着他,说到高兴时还会不时发出—串清脆的笑声,那张菱形小嘴迫不及待的想将易志风不在自己身边时所发生的事一一说给他听。
望著眼前这个长人后变得亮眼动人的儿时玩伴,易志风伸手轻抚菩她的颊,发自内心的叹息著。
“我的小安安,几年不见,没想到你变得这么漂亮。”
我的小安安。
听到他用这句小时候常在自己耳边嚷嚷的口头惮,余燕安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颤意。
顽皮地对他吐了吐舌头,余燕安笑著向易志风抗议著,“谁说的?我从小就是个漂亮妹妹。”
“漂亮妹妹?怎么可能?”易志风故意一脸不赞同的表情调侃著她。“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想骗谁呀?从小你就是个长得又丑、又凶、脾气又恰的小母老虎。”
用力的给他一举,听到他惨叫一声,余燕安得意地咧嘴大笑,然后才继续问他:“你爸妈呢?你们那午搬到台北去后还习惯吗?还有你妹妹和弟弟,他们还好吧?”
—抹掩不住的痛楚迅速地自易志风脸上闪过。
“我们搬到台北的第三年,我爸就去世了。”
“易伯伯去世了?”
余燕安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惊讶与倏然涌起的难过。
“怎么可能呢?发生什么事?我记得易伯伯的身体很好呀,为什么?”她说不下去了,记忆中那个长得像巨人、声音洪亮得像打雷一样的长辈影像浮上心头。那个常常逗著她玩,叫她黄毛丫头,而且每回自己跟易志风吵架时都会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好人,怎么会……
—个好好的人,怎么会无端端的……就这样死了?
余燕安的眼眶不由得又开始泛红。“蝙蝠,怎么会这样?”
“车祸。”
他试著不去回想那年当父亲突然离开这个世界时,整个家庭顿时失去依靠而几乎破碎的情景,将微红著眼的余燕安拉进自己的怀里安慰著她。
“小傻瓜,你还是那么爱哭,这都已经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
偎在易志风的怀里,余燕安有种忍不住为他心痛的感觉。她知道易志风一家人的感情都很好,少了易伯伯这个支柱,他们……一想到这,她的眼泪几乎快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