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啊!傍她一点时间,请再给她一点时间,她相信会完全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然而神没有听到她的祈求,几日后却有另一种安排。
楚文德的病情骤然变化,情况相当危急。
楚恩怜半夜三点接到电话后,慌乱得六神无主,还是值夜班的梁思思告诉梁御豪,他才驱车载着她前往医院,聆听最新状况。
“依照这情况下去,我看至多撑过一个月。很抱歉,我无能为力。”梁思思一脸遗憾的说道。
楚恩怜坐在沙发,全身止不住的发抖,寒意袭入心底。
梁御豪担忧的搂住她,问着堂妹,“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不过机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只是……”她语带保留。
“只是什幺?”他急了。
梁思思为难的摇头,“只是一旦失败,恐怕不能全身而退,这需要有很大的心理准备。”她的意思是,病人极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当事人听着两人的对话,悲切的痛哭起来。
见着她流泪,梁御豪心痛的抱搂着她,轻声呵护,“没事、没事,有我在,有我在。我再请更好的医生来治伯父。”
一旁的梁思思听得猛吐舌,很不是滋味。有没有搞错,为着安抚女朋友,竞在她面前说这种话:要找更优的医生!
真是失礼,标准的有异性没人性,伤害堂妹的弱小心灵来成全爱人。
“思思,帮我联络你在美国的老师的医疗小组,说我们准备试一试。”
楚恩怜小脸布满惊讶的泪水,她抬起头来,无言的望着他。
“你听我说,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伯父的病情不容迟疑,唯今之计只有赌上一赌,你怎幺说?”这是唯一的选择,否则早晚都得面对死亡,到时候她同样会无法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楚恩怜仓皇无肋的咬着下唇,泪水花糊了她的脸。父亲的病情已经让她六神无主,她丝毫不能思考,从头至尾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我……我不晓得该怎幺办。”她再一次扑倒在梁御豪宽敞的胸膛里,仿佛如此做会得到庇护。
他深叹了一口气,瞬时做出决定,“思思,还是通知你的老师所属的美国医疗小组,就说我们明天起程,请他尽量迅速准备完毕,等待我们的到来。”
有梁家做为后盾,许多事都迎刀而解,效率高又不经细节。她失魂落魄,从头到尾只消担心父亲的状况,剩下的一切,梁御豪全交代手下去完成妥当。
梁御豪甚至向家族请了长假,无怨无悔的陪她到美国。坐在飞机上时,他使出浑身解数逗她开心,不停的给予信心,只要有疑问,找他准没错。为此,楚恩怜更加依赖他,放手让他去打理。
长途飞行跋涉后,梁御豪把她安顿在饭店里,派人照顾。然后又马不停蹄的前往实验研究所讨论细节事宜,全部一手包办,尽量不骚扰到楚恩怜。
而天文数宇般的费用,自然由梁御豪承担。他的体贴、他的呵护,看在外人眼里是感动不已。楚恩怜也心知肚明,却没心思回报,此时此刻,父亲的生死已占据她所有注意力。
手术过程前的准备工作,比她想象得更加慎重,需要花几天检查,病人对药物的反应如何都要二做纪录。她跟在旁,分秒不休的握着父亲皮皱骨细,满是黑斑的手。
那双大手自小是她的天,帮她跟母亲遮住外来的风雨,如今他倒下了,她有说不出的心痛。
梁御豪把她的手,缓缓的抽离病人的,用温柔又强制的口吻道:“好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才有体力陪伯父动手术。”明天就是重头戏的开始,是生、是死都靠这一役,马虎不得。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她心神不宁,惶惑恐惧,整个心无所适从。
“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现在他们仅能往好的方向想。
许是心绪惶惶,她第一次主动提起往事,“我还记得当母亲去世时,我们父女抱头痛哭,食不下咽,我们的身体有某一部分随母亲逝去,一直快乐不起来。不久之后,父亲和娟姨交往,才又恢复过来。如今想想,就算娟姨有百般不是,她至少也让父亲振作过,给他希望。而我呢?我却一直在闹别扭,让他生气。”她自责的掩面痛哭。
“不要胡思乱想,你是他唯一的骨肉,你的存在才是给予他努力的目标。”
“万一他再也醒不过来,我该怎幺办?”“别胡说。”她吸吸鼻水,语气哽咽,“他昏迷了好久,我已经好久没跟他说过话,我想听听他的声音,听他叫我楚楚,我的乖女儿。我保证我会听话。”
“放心,一定会。”他担忧的把她搂在怀中,眉宇问却透着忧虑。
昨晚医疗研究小组私下和他讨论,楚文德的身体报告显示,这次的手术对他负荷太重,情况不太乐观。然而即使如此,再三考虑之下,他还是选择孤注一掷,赌上一赌。在同样都是一死的情况下搏一搏,说不定有复原的机会。
可怜的楚楚,她已经被恐惧攫住,只有等待的机会。
棒天早上,手术正式开始。
楚恩怜依依不舍的紧拉着父亲的手,怕一放手就会迷路般。而楚文德面孔似蜡的动也不动,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好了,我们在门口等待吧。”梁御豪硬把她压在座位上,强迫她放松。昨晚她睡得很不安稳,今天又起得早,这种折磨人的事情,把她整得心力憔悴。
“等伯父好了,我们可以带他四处去逛逛。”他故意编织美好蓝图哄她开心。
“那万一他……他不能出来呢?』她凄惶的瞪着他。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现在除了安慰的言语,他实在不知该说些什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里头的人在和死神拉距奋战,外头的人则内心煎熬,两方都是在受难。
手术室门外的显示红灯,持续亮了一整天,十多个小时间,她多次累得睡过去又醒过来,恍恍惚惚地不时在祈祷。
可惜神听不到。当红灯一熄灭,医生们鱼贯的走出,解下白口罩,满身疲惫。
她第一个奔过去,神情焦虑的说:“医生,我父亲呢?”
医生神色惨澹,“对不起,令尊……”
楚恩怜怔了一下,话完全听下下去,这恶耗的冲击力过大,令她悲伤的昏厥过去。梁御豪连忙抱住她,表情一样哀伤。
等她清醒后,第一个窜入脑海的念头便是父亲死了。生养自己的亲人,再也见不到面了,温热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流下。“节哀顺变。”梁御豪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她缓缓的抬起头来,眼露恨意,“你明明说过他会活下来的。”
“对不起。”梁御豪明白她伤心过度,必须要有个宣泄口,找个人来怨恨,否则她必会崩溃,因此他静静的任她指责。
“都是你,都是你,要是他还好好的在台北,他还能活上一个月。为什幺?为什幺我要听你的话?你还我爸爸,你还我爸爸!”她哭得涕泗纵横,像个不讲理的孩子,歇斯底里的猛槌打着梁御豪。
如雨下的拳头一点力道也没有,他安抚的把她按在床上,好言劝解,“好,都我的错,你不要激动,先养好身子。”
她伤心至极,已经不晓得自己正胡言乱语,颠三倒四的指着他哭喊:“我不要!全都是你的错,你干什幺惹我,欺负我还不够吗?把我当猴儿戏要,在众多同学面前羞辱我;把我当成打赌的筹码,亏我那幺相信你,以为你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我那幺相信你,我是那幺的相信你,结果你怎幺对我?你怎幺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