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芝拈起那枚铜钱,阳光穿透铜钱中的孔,温热的敷在她脸颊上。“一枚铜钱也是钱,有钱不惜枉为人,做人要知钱惜钱,当知一分一毫得来不易,既然让我知道那里有钱又怎能放过?”
说那么多就是“本性难栘,嗜银如命”!
“小姐你怎么会遇到那些人?”小钮忍不住好奇。
“我在那想办法,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刚好听到有马蹄声接近。”
“小姐,你该不会放声大哭吧?”
“哇,真是知我者小钰也。”收起铜钱放入囊袋,金银芝轻捏了下小钰的鼻,视线一溜,发现不知不觉已走回慈恩寺。
香火鼎盛的慈恩寺前有座宽广的天井,左是烧金纸的塔,右是许愿池。俯瞰下去还可以望见闪闪发光的金银铜钱,为了防人盗窃,许愿池筑了三丈高的围栏,让人看得到吃不到。
人声鼎沸,香客们不是忙著烧香拜拜,就是在许愿池前许愿,还有小贩来回穿梭叫卖,以及在路边乞讨的乞丐,但和谐的景象就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乍见嫋嫋行来的金银芝,众人都犹如见鬼的纷纷走避,连乞丐也拿著破碗转移阵地,生怕人去楼空敛财女把主意打在他身上。
一下子偌大的慈恩寺门前只剩下空摊子和跑不掉的佛祖。
“怎么人都走光了?”金银芝东张西望,视线落在供桌上被人遗忘的香,她顺手拿起对佛祖拜了拜,“佛祖呀,信女金银芝孤苦伶仃,身无横产,请佛祖保佑信女赚大钱,早日月兑离苦海成为有钱人。”
在一旁的小钏和小钰忍不住翻翻白眼,连拜佛都三句不离钱!
金银芝拜完起身,来到庙前广场边的许愿池,随手捡起地上石头投下,双手合十,闭上眼诚心许愿,然后拍拍手。
“好啦,我们逛街走回去吧。”看能不能再捞些银子。
第五章
人潮熙攘的杭州城内,街道以南北官道划分为东西市,东市尽是整洁美观的店铺,出入非富及贵,门禁森严;西市则是聚集了来自西面八方的贩夫定卒,街道两旁摊贩林立,南北杂货一应俱全,人车如织,即使过了午时,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在龙蛇杂处的西市,穿著绫罗华服的金银芝一行人自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可是却没有人胆敢上前动她的歪脑筋,除非是想被剥层皮。
“林大妈,好久不见,卖古玉的生意不错,改天……”金银芝笑咪咪的,话末完就见对方急忙用布覆盖住摊子,扁担一挑的脚底抹油,连声招呼都没打,令她一脸错愕,“我又没说她卖仿玉,她干么跑那么快?有钱大家赚嘛。”摇摇头不觉莞尔,眼波流转,她惊喜的大叫,“啊,方老爷,好久不见。”这回她机警的直接踱到对方面前,让人想躲都无所遁形。
一脸福态的方老爷心凉了半截,跨大步后退的脚跟只得若无其事的放下,抹了下额头老汗,乾笑。
“金、金姑娘。”
金银芝笑盈盈的拍了下他的肩膀,“那么见外干么,叫我银芝就好,前些日子多亏了你的捐赠让我家小黄得以有栖身之所,我一直想把感谢函送上,偏偏走了几趟你府上都没有人应门。”
谁敢开门,瘟神进门,破财伤身!
方老爷乾笑著,“因为、因为大家都忙嘛。”只有她最闲,专抓别人小辫子藉机勒索,再不然就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谁受得了?要是给外人听见还以为方家死了人……呸呸,晦气!
所以大部分的受害者都只能花钱解厄驱霉气。
“既然这样,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我等会要搭车南下营商,恐怕无暇招呼金姑娘。”边说边试图绕过她并加快脚步,保住荷包要紧。
“没关系,我有带你捺上手印的借据和收据。”金银芝说时从怀里掏出一叠据条,厚厚的像本书。
看得方老爷头皮发麻,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像他一样惨遭迫害。
金银芝慧黠的眸光瞟了眼他身后拉长耳朵的奴仆,嘴角微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狡猞,“收据你留著,小女子万分感谢你的大恩大德,至於借据,你上回在芳红苑跟我借的十两银——”
方老爷闻言一惊赶紧上前捂住她的嘴,咬牙切齿的低语,“小祖宗,算我怕了你。”因为他身后奴仆都是家中母老虎的眼线。“多少钱开个价吧!”
金银芝嫣然一笑,拨开他肥大的咸猪手,揣出脖子上挂著的金算盘轻拨,“三个月本金以日计息,共二十两银。”
“你敲诈?!”
鼻一酸、眼一眨,豆大泪珠在眼眶中翻转,呜咽一声,她掩袖低泣,“呜……你怎么可以说我敲诈?我真是好心没好报,要不是看方老爷为人海派,乐善好施,我也不会找方老爷捐献,上次也是怕打扰到你与秋香姑娘相好才拿了借据快快走,你却说我敲诈,呜……”
“嘘、嘘!”来不及捂住她的快嘴,方老爷回头瞄了眼众奴仆,见他们全露出不苟同的眼神,他感觉头顶飘来黑云,苦著脸只想赶快打发掉金银芝,“银子给你,你快走吧。”
瞧她哭得委屈,不知情的人说不定还以为他欺凌了她,到底谁是受害者?他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多谢方老爷,贪财、贪财。”金银芝眼泪收放自如,脸上绽开笑,接过方老爷递上的钱袋,低头检查银两数目无误,抬起眼。“下次……”话才起头,方老爷已经率众奴仆逃之天天,肥胖的身材媲美泥鳅在人群中钻溜,看得她傻了眼,喃喃自语著,“又跑掉了,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狡猾的笑意在眸底一闪而逝。
无怪乎旁人自动绕道,金银芝得以畅行无阻,又相准了下一头肥羊……
“小姐,已经天黑了,我们快回去吧!”身后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还要逛?!天哪!
“你们好罗嗦。”她今天的收入比不上朱昊赤一次给的银两……怎么想起那粗暴的野蛮人,她该不会是中了他的蛊?她不禁抚模著怀里那只温润的黄龙玉佩,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姐。”
“好啦、好啦,全天下只有你们敢管主子。”金银芝嘴里虽犯嘀咕,却也知道她们是尽忠职守。
“多谢小姐配合。”小钰和小钏相视一眼,不由得如释重负的松口气。
天空披上夜衣,月牙儿躲在夜衣后探头采脑,兴味盎然窥看著人世间,群星也跟著来凑热闹,在夜衣上下嬉戏,使天空变得热闹非凡,突然一声暴吼划破宁静,惊得星月都楞地挂在天际——
“太乱来了!”咆哮声回荡在金宅大厅。“简直太乱来了,我真的会被你活活气死!”
“爹……”金银芝跪在地上,低垂著头,红著眼眶,她已经被罚跪了一整天,脚好酸。
“我明明跟你说过张媒婆要上门造访,要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结果呢?你居然给我偷跑出去,害我面子都给丢光了!”金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粗肥的手指著女儿不停的颤抖。
“我不是偷跑,我有留书一封在爹桌上。”
虽然爹很疼她,但骨子里还是传统保守的大男人,在他观念里,女孩子就该温柔婉约,遵循三从四德,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找个门当户对的夫家嫁了,相夫教子终其一生。光用想的全身就起鸡皮疙瘩,她自认无才无能无法当个贤妻良母,她的兴趣只有银子,所以她当然要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