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的凄楚,教他心惊。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关心她的,但什么时候,她瘦了,而他竟不知?
镑人的神情,都被方夫人收入眼底,她盘算着,并不出声。
伊人很快吃完一碗粥,叫亚贝再添。看她吃得那么香甜,东瀚欢喜的笑了,赞亚贝的手艺好。
亚贝诚惶诚恐的,不敢居功。“少爷过奖了!粥是我按珍嫂教的方法煮的,但红枣、莲子、杏仁等等都是老太太亲自批的。”
“若在从前,这些东西可都是上上等儿的贡品,”方夫人笑道:“虽是别人送的礼,倒也还不差,我尝过,才敢拿给大家吃。”
伊人一听自己吃的东西居然经过方夫人之手,脸色就变了。可是已吃了差不多两碗,没法昧着良心说不好吃。想想,就又生气了。
“我饱了!”她转身,吩咐亚贝斟茶。
东瀚不高兴,“吃完,别浪费了。”
“你吃。”伊人把碗推给他。
“你别害我,伊人。”
他此言一出,方夫人面上的肌肉不禁微微抽动,但很快的,又恢复常态。
东瀚接着道:“你这么瘦,又不肯吃东西,爸妈回来后,我怎么交代!”
“我要告诉妈咪,是你把我气瘦!”
“吃一点,”东瀚换了方式,威胁道:“否则我就要喂你了。”
伊人抿抿嘴,“你喂我也不吃,不吃就是不吃!”
见她如此固执,东瀚忽然明白原因,“那吃饭?”
这一回,伊人没有反对。
看到这里,杰人不禁摇头,心想除了东瀚,真的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容忍伊人!
这个刁蛮丫头——
杰人瞥一眼胞妹,暗忖她是否明白,自己得到的是怎样一份厚爱!
第6章(2)
午后,阳光正猛,街上人流如织,各家店铺的生意热闹红火,这些充满活力的景像都引不起伊人的兴趣,甚至路过几家书店,她却只是望望,便收回目光,任由车子驶过。
东瀚恐她闷出新病,百般逗她说话。
“想去哪?”
她斜睨他,“哥哥!你带我出门,却没有目的地?”
“你不也乖乖跟我出来了?伊人,我要卖掉你很容易呢。”
“好啊,你把我卖去埃及好了。”她顺口便答:“我求之不得!”
她向往埃及的悠远神秘,非常希望能去那个国家念书,可是母亲和哥哥都反对,父亲虽然支持她追求理想,但是没有用,只要哥哥说一句“不准”,她哪里也去不了。
东瀚不喜欢听她说起这件事,没理她,径自把车驶入通往浅水湾的车道。
伊人问:“去姨妈家?”
“你不是怨立无情,连你生病都不来探?”
“就是!”同辈亲友中,伊人与这个表姐最要好。一段时间不见,她满想对方,又感念东瀚的体贴,不禁道:“哥哥,只有你最好了!我想去埃及,可是又舍不得你!”
他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一下。“那就别去,你知我并不愿意让你去。”
伊人望着窗外,同样的景色她已看了六年,其间或多或少会有些变化,但都是她所熟悉的。这颗璀璨的东方明珠虽是在世上最美丽的地方,但若没有身边这爱她胜过一切的哥哥,她也不可能任自己的心在此驻留。
“若不去,哥哥如何赔偿我的损失?”
她似有松动之意,东瀚不禁窃喜,“你想要什么?”
“还不知道……我要什么都可以吗?”
“当然,”东瀚大方的允诺:“要天上的星星都可以。”
“你说的喔,哥哥。到时办不到的话,看你怎么办!”
星眸流光,藏不住盈盈笑意,娇音稚语,其实暗含妩媚,如此可人儿,东瀚愿倾尽一生去爱!
“那样的话,我只好卖身赎罪,一辈子供你使唤。”
伊人才绽笑脸,忽觉月复中隐痛,直觉便唤东瀚:“哥哥!”
“嗯?”因是周末,路面的车辆较平日为多,东瀚专心驾驶,固而不曾注意到她突来的不乐。
但伊人娇痴成性,要求他抱住她。
借着前方路口亮红灯的机会,他帮她解下安全带,拥住她。短暂而销魂的热吻,令伊人满足。
只是,当站在江宅偌大而安静的客厅,得知所有人都选择了在这一天外出,而自己扑了个空时,她又不舒服了。
“怎么了?”惊见她以手捂嘴,东瀚慌忙搂住她:几天来,他已熟悉这个动作,知道她是想呕吐!
虽然胸闷的感觉异常强烈,但伊人不想哥哥知道,似是摇头说没什么。
然而,她确然又难受非常!包不明白这段时日自己何以如此倒霉,忍不住就哭了。
“哪里不舒服?”东瀚连问几遍,都得不到回答,他又急又恼,抱起她返身往外疾走——去医院!
玛医院的院长高爵士,亲自为伊人做了全身检查。完毕后,又请傅氏兄妹到他的专用会客室小坐。
未坐定,东瀚便迫不及待地发问:“世伯!舍妹的身体——”
院长微笑,递给他一杯泡好的碧螺春。“贤侄稍安毋躁,检查结果要一个礼拜后才出来。”
“可是,这样的情形,一个星期内已发生两次!”
轻揽倦倦倚在自己身上的伊人,东瀚十分焦躁。
“肠胃方面可能有些小问题,吃些药就会好的。”院长和蔼地看着伊人,为她与其母相似至极的容貌暗暗称奇。
当年,他亲眼目睹方慕凌香消玉殒,以为人世间从此再无如此绝色,孰料她遗下的女儿,容色居然更胜乃母几分。
再看这接着她的英俊男孩,满脸忧虑及怜惜,想必日后二人定是对佳偶。
“世伯,她昨晚摔跤,这里肿起好大一个包!”东瀚轻轻抚着已消退不少的肿块,很担心,“脑部会否因此受到影响?”
伊人插话:“哥哥!这里不痛了。”
“不痛不代表没事!万一是内伤?”
“哥哥,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五堂哥和七堂哥打架?五堂哥从三楼滚到一楼,他现在比你还壮呢!”回想当时的情形,伊人笑了。
东瀚却绷着脸,“但你是女孩子……我只有你这一个妹妹而已!”
他紧张的模样,令院长颇受震荡。
外传方氏父女失和,而傅氏坐收渔利。今日之前,他也认同这种说法。虽然时隔多年,方慕凌的遗言却依然如在耳边,如果说当年对她的托孤之举感到不解,那么此刻,从东瀚的态度,他大概明了她的良苦用心。
“呵呵,贤侄,我想世侄女对你而言,应该不只是妹妹吧?”
“她跟我姓。”东瀚笑看伊人,焦虑的心因此而平静不少。
院长似乎不经意的笑道:“已故方太智珠在握,用心良苦之处,令人敬服。”
伊人怔忡片刻,才问:“世伯,您见过我的亲妈妈?”
“印像深刻。她是个令人难忘的女人,自她逝后,再未见你父亲笑过。他们——相爱至深。”
院长此番说辞,别有深意。作为方思远的老友,他为其丧妻后意志消沉,如同行尸走肉,感到非常痛心,续弦似乎并不能帮助他重新振作,他依然怀念前妻。虽然彼此的交情已随方慕凌的辞世而淡化,但院长仍很希望为老友稍尽心力,这也是他请傅氏兄妹进会客室的原因。
院长年纪较方思远及雷恩年长十余岁,医德有口皆碑,深孚众望,且长相方正,气质不凡,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不过这些对伊人而言不具任何意义,她会相信他的话,仅只因为他是外人,没理由骗她。
“为什么每个人都是这样说呢?”
母亲告诉她,生父母彼此相爱;住到方宅的这些天,曾贴身服侍她生母的女佣亚三也多次向她描述生父母的恩爱,但她却顽固的不肯相信,而认定生父是个负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