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些月兑离他之前预想的进度了。不过无妨,快点结束也好。
陆川拿起身边的一本杂志看着,听见房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忘了带什么……”
在看清来人后,陆川嘴角的笑容化为冰霜。
“她走了?”萧翟瑞走进病房,坐在萧晴刚离开的位置上。
“她不走你会进来吗?”陆川冷笑着。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任何时候都可以进来。”萧翟瑞报以同样的冷笑回应,然后沉声说道,“她没有怀疑吧?”
“你该庆幸当初没有让她学习医科。”陆川的目光落在手中的杂志上,面无表情地说道。
“唉……你一定要这样与我针锋相对?”萧翟瑞摆出妥协的姿态。
“等我学会面对要挟自己的人还能善意微笑的时候,我会试图不这么刻薄。”陆川合上杂志,放在枕边。
“无论如何,”萧翟瑞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川说道,“请你不要这么有精神,毕竟是得了肾炎的人。如果让晴晴察觉出你的病是假的,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说完,萧翟瑞便转身离开病房。
陆川看着他的背影,忍住厌恶得想吐的冲动。在听到他那句“晴晴”的时候,他感到耳膜一阵刺痛。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一个月后,陆川收拾好住院用品,准备出院。他身后站着萧晴,以及萧晴的父亲——他的主治医师,萧翟瑞。
“有空来玩。”
“老爸!”谁会希望到医院玩!萧晴瞪她老爸一眼。
萧翟瑞轻咳一声,表示失态,但脸上却没一点歉意的神色。
萧晴觉得,他似乎对陆川有莫明的敌意。为什么?
“好啊。”陆川勾起唇角露出假笑。看起来好像在挑衅一般。
语毕,两个男人便对视着——进行无声地交锋。萧晴站在一旁,叹气。为什么这个陆川越来越让她弄不懂,连平日冷静到极点的老爸都这么异常。难道是两人磁场不合?
“走吧。”萧晴拽拽依然在对视着的陆川轻声说道,然后拎起陆川的包。
“我来拿吧。”
“不重的。”萧晴率先走出病房,不理会那不知那根筋不对头的老爸。
医院外面的阳光似乎比几天前更加炽热,听得见树上的蝉鸣。连地上的影子似乎都被热气氤氲地有些扭曲。不愧是三伏天,空气中的闷和潮让从清凉的医院走出来的萧晴狠狠皱眉,然后退开一步,远离陆川。
“怎么了?”
“没什么。总觉得你是火炉……”
“……不会吧。”
“男人的体温是比女人高一点。”
“那也不至于发生热传导啊……”又没碰在一起,陆川正视前方边走边说。
一辆出租车停在医院前的马路上,岳虹和徐风站在红色的出租车门边对他们招手。
“你人缘不错。”
“还好吧……你通知他们的?”
“是啊。”
陆川瞥她一眼。这样也叫人缘不错?谁会得知自己朋友出院而不来接的。
几人坐上出租车,车子开往陆川租的地方。
一路上几个人免不了东拉西扯,一开始询问病情治愈情况;而后话题逐渐改为健康生活的标准,这一点自然有人要当话题的牺牲品——徐风;不知怎么的,后来的谈话焦点又转到中日关系上。
萧晴感到很惊讶,他们的闲聊本事真的很强。尤其是平日看起来好似不怎么废话的陆川,竟也能在这些方面侃侃而谈。也许是住院压抑太久,此刻怀着获得自由的囚犯的心情在发泄吧。不过,他的知识的确渊博就是了。似乎什么方面都有涉猎,不会没话说。
岳虹的目光始终停在陆川脸上,神色也跟着陆川的表情和语气而变。而坐在驾驶座旁边的徐风则不得不始终保持着脖子后转一百度的姿势,但似乎并不觉得不舒服,也许是因为一直在思考和说话而忘记了吧。
他们的脸上,时而微笑时而严肃,时而意味深长地表达自己的隐含观点。
萧晴大部分时间用来看这三人的表情和肢体语言,没有多话。
她似乎对心理学真的有点兴趣了,不知不觉便想要观察。
车子不急不慢地行驶在马路上,紧闭了的车窗隔绝了外部空气中的炽热。窗外的风景因车子的速度而被撕成破碎的绢帛,行驶得越快,越是撕得细碎。
“终于到了。”跨出车门,徐风长出一口气,“为什么会选择那么远的医院啊?”
此言一出,萧晴顿时一怔。对啊,她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陆川居住的地方距离阳南医院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而这段路中并非没有医院的。
“不清楚。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那间病房了。”陆川笑了笑,“今晚要不要在这里吃饭?我们可以顺路买菜回去。”
“好啊!”岳虹首先表示赞同。
徐风哈哈笑着点头,“可以啊,不过谁做饭?”俨然一副等吃的样子。
“我。”
“他。”
陆川和萧晴同时开口。几人皆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
此时的阳光已不是那么热烈,只是懒洋洋地照耀着,让地面的一切看起来都充满暖意。那片居民区周围布满绿色的植被。零星的几点姹紫嫣红上悬停着蜻蜓,即使无风,依然活泼了四下的景致。
在这几个青年的笑声中,逐渐刷上晚霞的天空显得格外灿烂。
第4章(2)
几个小时后,吃完饭的徐风和岳虹便离开了,萧晴和陆川笑着挥手送别。关上门后,萧晴主动承担洗碗的重担。陆川斜倚在厨房门的上,含笑看着系着围裙将碗盘碰撞出清脆声响的萧晴。
她依然将长发束得低低的,几乎遮住颈项,宽大的黑色体恤,是一条洗得有些泛白的牛仔裤。若不是那条牛仔裤看起来不太搭调,这样的背影会给人居家主妇的感觉。
水流间歇发出哗哗的声音,碗盘清脆地响着,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声音。萧晴并不知道陆川站在她身后,她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所以那句话出口时,她一点都没有掩饰。
“妈的!”
陆川的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
萧晴用口含住手指——被盘子边一个小缺口划破了。巧得很,正是之前削苹果时划破的地方。萧晴有些呆地看着那根指头,竟然是同一个地方。之前的疤痕已经变得很淡,而现在却从之前那道伤口上斜出去,变成一个丑陋的叉叉。
“创口贴在我房间书桌的最下一层。”陆川靠近她耳边说道,然后伸手拿起池子里的那个盘子,“我来。”
“吓我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萧晴感到耳际灼热,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这里实在太寂静,而陆川的脚步也同样无声,突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再轻柔也难免吓人一跳。
“我一直在。”陆川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笑,“原来你会骂粗口。”
萧晴默然地退到旁边,让陆川洗碗。
“快去贴。”
“不用了,小伤口。”
萧晴解下围裙,从后面环住陆川的腰际,将围裙挂在他身上,并打了一个好看的蝴蝶结。她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那个结,突然觉得这个结打在陆川身上是一种很有趣的事。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没有发现的是,陆川在她的手从他身后环起的时候,他的身子明显僵硬了一下。仅仅瞬间,他便恢复手中的洗碗动作。
“你在看什么?”
“看你洗碗啊。”
“手指不疼?”
“不看也不会不疼啊。”
此后,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只有水声哗哗地响着,在空寂的房间发出短暂的回音。
萧晴依然带笑看着系着蝴蝶结围裙的陆川,而陆川一直低着头洗碗。过长的刘海遮住他的眼,他的唇微张了几次,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而他平日挂在唇边的微笑,不知不觉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