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质既然安全获释,最重刑度是二十五年。而且严格说来,人质甚至不是他亲自绑架的,遇到个忠心一点的手下帮他扛下来,他顶多算非法拘禁,十二年。就算拚一个『不得假释』,十二年出来之后他又是一条活龙,绝对和非法走私枪械、危害国土安全的罪行不能比,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
这次诺兰的停顿更长。米亚几乎可以看见他被父亲逼进墙角的恼怒。
“索达是对米亚施过暴的男人,如果今天加那还活着的话,您会让乐雅去和他对质吗?”诺兰忽尔道。
“不如我们让米亚自己决定如何?”唔,这小子,这招倒不错!阿比塞尔的语气带着笑意。
“我不认为……”
“我答应。”米亚举步踏了进去。两个男人同时转头,诺兰的表情是微讶,阿比塞尔的表情是老神在在。
做儿子的不愧是了解自己的老狐狸爹爹,立刻明白,这茶平时都是管家在送的,他们谈话时也向来会关上门,哪里这么巧正好今天就是米亚送茶而父亲把门开着?
阿比塞尔迎上儿子谴责的目光,甚至有些无辜的扬了下眉。
但是他看向米亚的目光是另一回事。他的眼睛里充满审量,彷佛想知道米亚的底限在哪里。
她的底限很宽。
“我想去。让我去。”米亚昂然道。
诺兰瞇眼看着父亲,然后转头安抚她。
“妳不必这么做。我们已经从他的党羽口中问出那群非法捐客的背景、可能的运货路线和时间地点。索达再能补充的,顶多就是那些人的名字。即使他不开口,我们查出来他们的身分也是迟早的事,妳完全可以不必再见到他。”
“我知道,可是伯父说得对,我们现在要争取的是时间。”她明白诺兰想保护她的心,一如她想帮助他那样的强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和乐雅的情况不一样,面对索达不会为我带来任何阴影,我可以的。让我帮助你。”
她不要只是一个被动的接受保护的娇娇女,她从来不是这种人。她可以面对自己的过去,这不算什么!
她甚至傲然的回视阿比塞尔,把她的意念完整地传达给他。“我不知道为什么索达要见我,我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他需要的东西。可是,他既然敢提出来,我就敢见他。”
阿比塞尔赞赏的点了点头。
“谢谢妳。”
于是,她就在这里了。
诺兰走在她身畔,一只黝黑的大手稳定地扶着她的手肘,穿着一身雪白制服的他,犹如这凄冷监狱的一道明光。
来到走廊底部那道紧闭的灰色铁门前,所有人停了下来,诺兰对其他人点个头。“请给我们几分钟。”
“是。”几名警察走进旁边的等候室里。诺兰回头看着她,英朗的眼神温柔。
他伸手替她把滑落的鬓发拨回耳后,长指便停留在她娇女敕的脸颊不去。
结果,他一直想抽空带她溜去注册的,还是没能如愿,看来躲不掉一场按杂的婚宴了。
“索达要求单独见妳。”他沉沉地道。
“我没事,不要为我担心。”
诺兰又深深注视她好一会儿。最后,她被揽进那个宽阔的怀抱,缠绵地亲吻。
“门只会掩上,若情况不对,只要提高声音,我就在外面。”
“嗯。”她依恋地腻在他怀里。
又待了一下,她终于收拾起足够的勇气,向他点个头。诺兰召来狱警打开会客室的门,米亚独自踏了进去。
整个会客室里只有一张长条铁桌和两张椅子。索达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坐在长条桌的另一端。他的四肢都扣上缭铐,锁在铁桌上,桌脚则死锁在地上。由于他的头发在入狱时已经被剃成平头,形貌大异,米亚顿了一下才认出对面那个男人是他。
“听说你要见我?”她谨慎地在他对面落坐。
索达没有说话,只是一径地凝视着她。
剃短的头发让他五官的棱角全露了出来,神色更显阴沉。米亚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陌生得不得了,不再是她记得的那一个。
“外头那个,是妳的男人?”索达对掩上的门点了点下巴,阴阳怪气的。
“是。”她没有回避。
索达又不说话了。
米亚默默坐了几分钟,“你有什么事要见我?如果没有,我要走了。”
“妳爱他吗?”索达突然问。
米亚没有想到,他找她来,竟然就为了问这些奇怪的问题。
“爱,很爱。”她也不骗他。
“他爱妳吗?”过了一阵子,他又问,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语调。
“嗯。”米亚点点头。诺兰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她知道他是爱她的。会客室里又安静下来。
“他是阿比塞尔的儿子?”索达突然又问。
“是。”她的回答一贯的简短。
“妳知道阿比塞尔和妳父亲的关系吧?”索达讽刺地道。
“那又如何?你很清楚加那是怎么待我的,即使阿比塞尔都比他更像一个父亲。”
索达又不说话了。
坐了一会儿,米亚失去耐性。
“我要走了。”
这次索达没有阻止她。
从头到尾,他只是盯着她不放。
米亚还是不懂,他找自己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出于一种自己也不知道的心情,走到门边时,她回头看了他一眼。
她的这个回眸让索达双眼一亮,竟然对她开心的一笑。
米亚心头一跳,一股说不出的烦乱涌上脑海,她转头直直走出去。铁门刚在身后关上,她顾不得旁边还有人,一头便冲入诺兰怀里。“怎么了?”诺兰轻问。
米亚摇摇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诺兰向众人点了个头,便半抱半夹的拥着她离开。
来到苍朗的蓝天下,她深深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
她突然明白了。
索达要见她的目的很简单——他只是想看她一眼,确定她安好而已。
这个人爱她!他竟然爱她!
米亚有一瞬的目眩,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个事实。
她从来没有想过像他这样的人也有能力爱人。
在她的心里,索达和她父亲一样,早就失去了爱人的能力。
但是,他竟然一直以来,真心的爱着她。
她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个事实。
在和索达虚与委蛇的那几年,她之所以不会变成一个身心灵饱受凌虐的女人,是因为她很清楚如何拿捏他。她和索达之间,表面上他占上风,其实主控权一直在她身上。如何将索达控制在对她动一点粗,但不会造成太大伤害,可以吃到一点甜头,但从未能真正得到她,她可以说是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有时候,她甚至会出言刺激一下索达,让索达忍不住动粗,因为事后他的罪恶感通常会比较深一点,这时他会尽量答应她一些“小要求”以讨好她。
当初能哄得索达带她去看那颗核子弹头,甚至给她钻了空子把整个东西偷出来,就是运用这样的巧妙时刻!
当主控权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的心灵和意志是强韧的,不会轻易受到折损。她也一直以为他们两人之间只有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从没想过或许在索达那里,还有其它的意义……
她并不觉得因为索达爱她,所以她若真的嫁给他就会变得多幸福之类的。像索达和她父亲那样的男人,即使还有残余的爱情,也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情人。
最后时光会摧折很多事情,然后有一天,爱情不见了,跟着他们的女人只有更悲惨的下场。她很高兴自己成功逃月兑。她只是觉得!靶慨。
无论如何,这人已经永远不再和她有关系了。
诺兰无声地任她抱着,直到她终于从他熟悉的味道里觉得安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