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乐雅口中疼她爱她的好爸爸,在霍德面前,是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男人。
他的眼神冰冷,沉静,致命,尤其在瞄见女儿碎碎地躺在这年轻男人的怀里时,寒意直直落入冰点。
“把我女儿还给我。”阿比塞尔冷冷命令。
“你何不自己来试?”霍德下意识把怀中的人搂紧。没有人可以把乐雅从他怀中抢走。
阿比塞尔突然动了。
他的速度让霍德微微一惊。他今年已经超过六十岁,速度竟然不比年轻的时候还慢,自己是太轻敌了。
霍德闪身急退——然后,他发现,他没有地方可以退。
背后一支冰冷的枪管抵上他的背心。
“把女孩还给他。”另一声低沉得近乎无声的命令。如果闭上眼睛听,会以为和阿比塞尔是同一个人。
这一个迟疑,已然让阿比塞尔抢了上来,将女儿夺回怀中。
霍德反而冷静下来。乐雅跟在父亲身边,一定会安全,现在他必须谋求自己的月兑身之策。
乐雅在昏昏沉沉间,陡然听见父亲熟悉的声音,闻到父亲熟悉的味道。
“趴趴?”她紧闭着眼,半昏半迷地低喃。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在客厅里玩累了就随地一躺,是父亲强壮的臂膀抱着自己回床上睡觉。
“乖,不怕,爸爸在这里,爸爸带你回家。”阿比塞尔约略检查一下女儿的手,忍着心疼,温柔地亲了亲女儿的额头低慰。
“趴趴……趴趴……我好怕……我要回家……”泪水从紧闭的眼睫间迸出来,不住低唤着父亲。
“乖,别怕,爸爸带你回家,我们回去找妈咪。”
阿比塞尔没有继续逗留,他的目的只是来带走女儿,扫荡匪徒是基顿的工作。
霍德眼睁睁地看着他心爱的女人一步一步离他而去——
“转过来。”幽冷的声音从他身后静静传来。
霍德继续直立着,直到阿比塞尔和女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林荫深处为止。
然后,他缓缓转过去。
一个高大强壮的黑影,隐藏在枝与叶之间,涂着黑彩的脸庞几乎和四周融为一体。
有一瞬间,霍德以为他又回到六岁,看见当时的阿比塞尔,然后他明白——这是阿比塞尔的儿子,应该是那个侍卫队的长子诺兰了吧。
“手举起来。”诺兰冷沉的嗓音与父亲如出一辙。
霍德面无情表情地举起双手。
一阵火光从对准他的枪口冒出来,他的右手末端扬起一阵血花,原本是小指的部分,剩下一个冒血的伤口。
“如果乐雅有什么状况——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平静地说完,诺兰和来时一样无声地消失在密林里。
霍德只是一直站在原地,甚至感觉不到痛,直到整个人和他的心一起麻木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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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呜?”
第九章
病房里的空气沉静到几乎停滞,让所有医护人员不自觉地放轻步伐,连呼吸都小心控制。淡淡的药水味,在经过惊心动魄的急救之后,此时闻起来反而充满了令人安心的气息。
乐雅轻轻睁开眼睛,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好一会儿她不知身在何处,而且全身关节仿佛生了锈一般,轻轻一动就酸痛不堪。她难受得闭上眼,继续静躺一会儿。
左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掌轻握了一下。她嘴角浮起一个模糊的笑,然后微微睁开。
“爸爸……”
阿比塞尔另一手抚过女儿的发丝,并探探她的前额,查看她体温有没有恢复正常。这些日子,她几乎都在发烧,医生说,那是她的免疫系统正在和外侵细菌对抗的缘故。
她的伤口受到感染,差点引发败血症,在加护病房躺了三天才移到普通病房。
“你觉得怎么样了?”阿比塞尔俯身亲吻女儿的额头。
“骨头像生锈一样。”她虚弱地笑了笑,稍微转动头部看看病房里的样子。
安静的房里,只有父亲坐在她床畔。
他高大的身影一如往常带给乐雅无比的安全感。然后,她脑海快速闪过另一个同样高大的身影……
包着绷带的右手突然剧烈地疼了起来,疼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
“怎么了,宝贝蛋?”阿比塞尔抚着女儿的头发,不断低沉地安抚着。
乐雅吸了吸鼻子。“妈咪呢?她一定很生气吧……我不但又闯祸了,还闯了一个这么大的……”
阿比塞尔低笑,吻了吻女儿红通通的眼眶。
“你妈咪在外面哭呢!”
乐雅吃的这一惊让她一时之间连痛都忘了。“妈、妈咪在哭?”
她坚强勇敢的妈咪?他们这几个孩子从来没有看过妈咪哭过!
“何止哭,她还昏倒了。”阿比塞尔好笑地拨弄女儿的刘海。“那些人寄回来你的……她一打开包裹就昏倒了。你妈咪这辈子只昏倒过两次,一次是她还怀着你的时候,另一次就是这次了。”
乐雅越想越难过。
“听起来好像每次害妈咪昏倒,我都有份……是我不好,是我自己跟他们走的……”顿了顿,她轻轻问:“爸爸,你……你抓到他了吗?”
“我和你哥护送你先回来就医,你基顿叔叔留下来抓匪徒。”阿比塞尔安慰她,“那些人一定会被抓到的,你不要担心,爸爸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乐雅听出了言外之音。
如果人全抓到了,她父亲会直接回答抓到了,但这模棱两可的回应,表示基顿叔叔并没有抓到全部的人。
“是、是他吗?他走月兑了吗?”她的心提着。
天知道,其实她并不希望霍德被捕的。她无法想象那个人被关在牢笼里的样子。
“带走你的那个人,比我们想象中更狡猾。他似乎早就建好了密道,趁乱的时候带着加那离开了。我和你哥哥急着回来,错过了逮住他的机会。”阿比塞尔也没有隐瞒女儿。“以前加那千方百计从我们的掌中逃月兑,我们只以为是他神通广大,现在想想,滑溜厉害的应该是那个小子。”
“嗯。”乐雅长睫半掩。
阿比塞尔又亲了下女儿的额头。“放心,你哥哥已经回头追捕他们了。这次,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加那逮捕到案。”
案亲柔声的嗓音之下有着钢铁的冷硬,她知道自己的这场劫难是真正让他震怒了。
可是……乐雅并不是怀疑她大哥的能力,只是她更认为霍德不会那么轻易被捉住。
扮哥再怎样是体制内的人,所以必须透过体制内的方法来缉捕他,那男人却没有任何顾忌,所以有用不完的手段。
她只是不懂他为什么独独对加那如此宽容?很多时候霍德已经濒临爆发边缘,可是他都忍了下来。
如果说是因为从小到大的“养育之情”,他和加那之间绝对不存在这么感性的事!
在神智迷蒙中,她感觉自己听到了他的声音,仿佛她的伤是砍在他自己的身上。而在那样愤怒的情况下,他依然冒险去带走加那……
那男人,到头来还是留下一堆谜。
“爸爸,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亚里斯朋叔叔是怎么死的?”
“你怎么会问起这个?”阿比塞尔微讶道。
“因为,他……霍德,他是亚里斯朋的遗月复子。”
阿比塞尔眉头微皱了一下,轻嗯了一声。
她呢喃道:“他的童年过得很辛苦……都没有人爱他,每个人都对他很残忍……他其实很可怜的……爸爸,他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阿比塞尔和全天下的父亲一样,宁可子女在乎静安宁中长大。这是他第一次和妻子以外的家人说起战场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