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工作是她的错吗?也不是吧!
妈妈跌断腿是她的错吧?当然更不是吧!
为什么她要离开舒适又有冷气吹的台湾,跑到这种热死人的鬼地方来?
她越想越生气,所有愤怒全发泄在灭火的动作上。
“喝!”一回过头,那个性感度破百的男人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模模下巴正在打量她。
奇怪,他刚才不是还凶巴巴的样子,现在一脸好奇是想做什么?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她对他露齿低叫。
看不出来这头小雌虎倒是挺有个性的。
“小不点,妳多大年纪了?妳爸妈呢?怎么让妳一个人在这乱跑?”他挑了下朗眉。
平蓝用力挺直腰,对他怒目而视。
“姑娘我今年二十二岁,已经成年很久了。”什么小不点,真是瞧不起人。
“二十二岁?啧啧,真看不出来。”他盘起手臂,白亮的牙一闪。
平蓝彻底被冒犯了。外形过度幼齿本来就是她的要害,她最讨厌别人拿这点出来说嘴。
这男人穿的是拓荒队犯人的制服,或许她不该太挑衅才对,谁知道他发火了之后会做什么事,而狱警又在好几百公尺以外,好像也没有人看向他们的方向——不过,这是指平蓝耐得住脾气的时候。
现在,她已经被东漠的高热逼疯了。
看这人也不过二十六七岁模样,年纪轻轻就开始坐牢,想来也不是个有出息的。
“你是拓荒队的人吧?”平蓝瞇了瞇眼,突然漾出一抹甜甜的笑意。
那抹甜笑实在太刻意了,男人谨慎地直起腰。
“妳想做什么?”
她深深吸了口气,丹田的气聚得又深又足,突然大吼——
“拉斯尔——这里有一个家伙在偷懒——快来把他抓回去啊——”
男人嘴角开始抽搐。
远方的狱警头头一听到她的叫喊,马上冲过来。
“西海,你又给我躲起来抽烟。田里一堆事还没做,你还好意思开小差!再被我抓到一次,你今天晚上不要吃饭!”拉斯尔边跑边怒骂。
抽烟?刚才好像有人说某某肥料是易燃物。
平蓝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卡在两人之间的布袋。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叫化学肥料!你知道化学肥料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吗?氮和磷和钾。你知道氮和磷和钾的性质吗?都是易燃物!”她两手往胸前一盘,和蔼可亲地叮咛,“快回去干活吧,顺便戒戒烟,不然引起火灾就糟了。”
“妳这个……”西海磨牙的话没机会说完。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妳了。”拉斯尔及时赶到,一把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拖回去,一面回头对平蓝歉笑。
西海只能哭笑不得,眼睁睁看着那个小人得志的女孩对他挥挥白纱布送别。
第二章
“谢谢你们,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如果没有你们在这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名妇人抱着她的孩子,千恩万谢地从义诊室走出来。
“不客气。”平蓝把药包交给妇人,陪着她往外走。“药水一天擦三次,消炎药每天一颗,记得伤口尽量不要碰水,一碰到水要赶快擦干喔。”
“谢谢妳,真是谢谢你们,谢谢,谢谢。”妇人拼命鞠躬道谢。
平蓝站在原地,直到妇人消失在转角为止。
她今天的任务是当挂号小妹。
平心而论,她并不是一个特别有爱心的人。以前总觉得“热心公益”是那些有钱有闲的人才会做的事,又或者像她老妈那样早早就从职场退休下来的人,像她这种人财两空的人,不接受救济就很好了,又何来的能力去救济别人?
可是这三个星期某方面来说改变了她。她第一次知道,即使能力再微薄,她依然能派上一些用处。
原来被人真心感谢的感觉这么好。
“喂!屋顶破了一个洞,妳上去补一下。”一根铁锤递到她鼻子前。
完美的感动时刻被破坏了。
“屋子有问题不是应该让农庄的人自己来修吗?”她吹开刘海,瞪着从头到尾都和她不对盘的护士姊姊。
“洞是破在药品柜的上面,等他们派人来修,药都晒到变质了,妳要赔吗?快上去!”护士姊姊脸臭臭地道。
“……好,我去。”平蓝认命地接过铁锤。
找到工具箱和梯子,认命地爬上屋顶,开始钉破洞。
丙然,人要做善事还是得看命的。有人天生适合成大事立大业,有人就像她这样,只能打打杂。
像朱菲雨那种为爱走天涯,甘愿在一个陌生的国度救济贫苦的女人,将来注定青史留名,她就不可能变成这种人。
她顶多是个平凡的小人物,过着汲汲营营的生活,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找到一份不会饿死的工作,然后努力把自己的肚皮撑得饱饱的。
像她这种人啊,永远不会有一个革命英雄看上她,然后来上一场浪漫之恋的。
“噢!”敲到手了,好痛!
眼泪立刻飘出来,她连忙将食指放进嘴巴里吸吮,冷不防脚踢到工具箱。
“啊,糟了!”
整盒沉重的工具箱往屋顶边缘滑下去,轰隆哗塌——
“他妈的!”底下突然飘上来一阵怒吼。
糟,有人中标了。
西海愉快地听着电话那端的一团混乱。
最后,阿比塞尔最宝贝的小女儿成功取得通话权。
“西海西海西海,我跟你说,爸爸答应让我养大白。”
前情提要,大白是一只自己晃进阿比塞尔家的流浪猫,他们夫妇俩对于是否留下这只猫有不同的意见。不过这次情况相反,向来不赞成让女儿为所欲为的菲雨赞成留下猫,反而是疼女儿的阿比塞尔担心流浪猫不干净,表示反对。
“乐雅小鲍主,思克不是对猫咪过敏?”他笑道。
小女娃想了一下,甜甜地说出她想到的解决方式。
“没关系,以后大白住楼上,二哥搬到楼下,永远不要上楼就不会遇到了。”
西海大笑。
他坐牢时乐雅才两岁不到,其实连他的脸都记不清楚;每次他打电话回去,第一个抢着说话的还是她。
乐雅小鲍主很习惯在她世界里的每个人都爱她,连远在天边的他也不可以例外。
“我的房间也在二楼,为什么我就要搬到楼下?走开,换我!”
十岁的思克把话筒抢过来,嚼哩啪啦开始向他抱怨哥哥多无趣,妹妹多无聊,总的来说就是身为次子的悲哀。
终于轮到十三岁的诺兰了,这个今年已经进军校国中部的大哥已经很有架势,和西海说了一些新学校的事,并且再三保证自己没有女朋友,上次妈妈提到的那个女生是人家一相情愿,跟他没关系。
扯了好一阵子,话筒终于传回正主儿手上。
“你现在知道我每天过的是什么生活了吧?”菲雨的叹息声清清楚楚传了过来。“你们的拓荒队还缺不缺人?我有种感觉,我去拓荒可能比留在家里轻松。”
“然后抛下妳亲爱的老公不顾?”西海轻笑。“可怜的阿比塞尔,他知道他才四十几岁而已就被老婆嫌弃了吗?”
“哼,他有他的小鲍主就好了。”
“听起来有点闺怨哦!”
菲雨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想当个太严厉的妈妈,不过……等你回来你自己看好了,我到现在还没听过塞尔对他女儿说过一个『不』字。”
“好吧,再过两年我就可以亲自回去验收了。”
菲雨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改变话题。
“你在那里一切还好吧?缺不缺什么东西?”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西海去了五年,再两年就可以假释了。
上一次见面是去年年底,东漠“沙耶市”的机场新落成,她带着三个小表头搭机试航,顺便飞过去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