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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一(下):建国 第24页

作者:凌淑芬

一颗皮球滚到他们脚边,菲雨把它拾起来还给一个小朋友。小家伙害羞地对她咧了个没门牙的笑容,咚咚咚跑回自家门前。

她走在前,阿比塞尔在后,轻敲两下蓝漆的圆顶木门。

小屋里的人显然从窗户看见了他们的来访,木门很快被打开。

“请进。”菲雨一见到闻名已久的琦瑟琳,眼底掩不住讶异。

洛提曾经说过,绮瑟琳并不年轻貌美!她真的不年轻,年纪大概四十岁了,和雅丽丝差不多。

阿比塞尔说她就像个普通女人——她真的像个普通女人,走在路上随时会错身而过的那种普通中年妇女,比起雅丽丝的雍容美丽,逊色更不只一两分而已。

菲雨本来就没打算看见一位二十几岁的妖娇美女,可是……被打伤的那个弟弟和西海年龄相仿,她一直以为绮瑟琳无论如何会年轻一点。

“不好意思,没有事先约好就突然来打扰。”菲雨对她浅笑,挽着丈夫踏进她的小屋。

屋子里全部是手工艺品。

菲雨轻呵一声,眉目弯弯地笑了起来。

手工编织的布匹,穿着蕾丝裙的音乐女圭女圭、拼布包包和床单,满满地挤在每一座架子上,靠墙的书柜还有许多世界编物的杂志。若要说洛提为这间屋子有什么明显的贡献,应该就是这些价值不菲的外国杂志了。

“对不起,家里很乱。请自己随便坐,我去泡点茶来。”绮瑟琳的眼底有一种安定的气质,即使面对这个国家最威严无情的男人,知道他们“来者不善”,依然未有动摇。

这是经历过世事的女人才会有的眼神。

趁着女主人去冲茶,菲雨好奇地拿起一个抱枕打量,自己坐在原来放抱枕的地方。

连所有拼布抱枕也都是手工做的,对她这个手拙的人来说真是新鲜得不得了。

阿比塞尔缓步走到窗前,负手站定,今天的主持棒在妻子手上,他只是静静看着窗外。

“请用。”不久,绮瑟琳泡了一壶茶出来,动作平稳地为她斟了一杯。

菲雨轻轻喝了一口,笑道。“这伯爵茶真好,有柑橘的清香,又不会太过呛人。”

“这是我亲手熏的。我也不喜欢外头卖的佛手柑味道太重,抢过茶叶的香气,所以干脆自己亲手做。”绮瑟琳微露出笑容。“这还只是试作品,可能登不得大雅之堂,请见谅。”她的谈吐不俗,让菲雨颇为讶异。勒里西斯妇女平均受的教育都不高。

“这间屋子里的东西都是你自己做的吗?”菲雨好奇地走到一个柜子前,拿起一尊穿着蕾丝裙装的布女圭女圭,女圭女圭的脸用黑扣子和毛线做成眼睛嘴巴,蕾丝裙却精巧得连机器都做不出来。

“那件蕾丝裙是我的学生手钩的。”

“学生?”菲雨扬了下秀眉。

“我在附近开手工艺班,很多学生做完之后,会把作品放在我这里。”绮瑟琳解释。

“啊,原来如此。”这就是绮瑟琳不愿意搬走的原因吗?她在这里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事业,不愿意依附那个男人而去。

菲雨不知道心里该有什么感觉。她一直在倡导的事,结果绮瑟琳做得很好。

“如果你喜欢的话,那尊女圭女圭请你一定要带回去。”绮瑟琳道。

“啊,这怎么好意思,这是你学生留下来的纪念品。”她把女圭女圭放回去,走回原位坐下。

“不过,如果哪天你决定开店,请务必通知我,我相信我会变成你的忠实客户。”两个女人互视一笑,有一种奇怪的默契流过。

顿了片刻,绮瑟琳主动开口。

“夫人,我知道你今天的来意。”

“是吗?”菲雨微笑。

“请你放心,我已经很仔细地想过了。”绮瑟琳的视线落在袅袅的茶烟里。“我会中止和洛提先生往来,这段感情本来就是不应该的,我当初该更坚定才对。”这不是菲雨的来意,不过她实在止不住好奇。

“你和洛提是怎么认识的?”

“我的丈夫以前是替革命军工作的一个民工……”绮瑟琳的眸光更加幽远。

“啊。”菲雨轻轻颌首。

“有一回我先生受委托,载革命军的女眷去一处红十字会的收容所帮忙,那天却遇到流匪袭击……他和我儿子都在同一天遇害了。”菲雨一震。

红十字会。难民收容所。流匪。袭击。

难道……难道竟是她和西海历劫的那一次?

事后她只知道总寨的妇女没有人死亡,却原来,载她们去的司机父子罹难了……菲雨心中五味杂陈。

这两次,都是西海生命最重大的转折点。红十字会的遇袭让西海拿起了枪,开启他踏上战场的契机。而这次的意外,却关上了他的前途之门没有想到,这两次事件都和绮瑟琳直接间接有了关系……菲雨心头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来洛提先生一直派人来接济我们,久而久之……嗯,大概就是这样。”绮瑟琳微低下头。

菲雨好长一阵子没有接话。阿比塞尔为这略长的沉默回过头,看见妻子的表情,眸底隐隐透出担心。

菲雨对他安抚地笑一笑。

“绮瑟琳,对于其它事我并不关心,我唯一关心的人是西海和令弟。”她转向对面的女人,温和地道,“或许在很多人眼中,西海是一个加害者,但是在我心里,他和令弟一样都是受害者,只是两个人受伤的地方不同。令弟伤了身体,西海伤了心。”

“我明白。”绮瑟琳轻轻叹了口气。

“当然,这不能做伪西海伤人的借口。幸好我今天接到通知,令弟的情况慢慢在好转了。”菲雨看着她。“西海应该对令弟的伤负起责任,哪怕最后要做苦工一辈子来偿还,都不该有一丝怨言。只是接下来几年,他可能不会是自由之身,只好先由我们这些长辈来接手。”绮瑟琳摇摇头。

“你们做的已经够了,谢谢你们。”她顿了一顿。“其实穆拉图不是我的亲弟弟,而是远房的一个表弟,只是现在,我们只剩下彼此是亲人了……他不是一个会和人动手的孩子,我想那天多少是受到旁边的人挑唆。年轻人本来就冲动。才会有这一连串的意外,穆拉图自己也有一些责任,”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安排他到美国接受治疗,尽量让他回复到最健康的样子。”菲雨提议。

绮瑟琳沉思一下,终于叹了口气。

“若能如此,那就谢谢你了。以我自己的能力,真的没有办法让他得到那么好的治疗,我真的很感激。”菲雨被她谢得有点汗颜。

“这些医药费,等西海将来出来,我会让他一分一毛都给我还回来,绝对不白白便宜他!”她郁闷地道。

绮瑟琳不好搭话,只能苦笑。

“除了医疗问题,你还有什么其它的要求吗?”菲雨再问。

“我没有任何要求,只要穆拉图得到最妥善的照顾就好。”绮瑟琳坦白地看着她。“我比较想知道,你们是否还有其它的要求?”菲雨倩笑,款款地站了起来。

她依然会努力让勒里西斯的妇女学会更爱自己,但是她不再急着在短短的时间内改变一切。

她可以当那些湮没在时间洪流里,默默奋斗的无名氏之一。

她会把种子播下去,然后由她自己、她的女儿,以及所有受到感召的勒里西斯妇女,一起来让它生根发芽。

才刚出门,一辆车飘了过来,洛提匆匆跳下车,菲雨又好气又好笑。

“这就来护着美人了,是担心我们吃了她还是卖了她?”洛提走近了,看她的神情不像在生气。才松了口气,表情开始腼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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