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对自己其实很没有自信,但是妳懂得用坚强的面具武装起来。
妳天生不喜欢将就环境,却又不喜欢战斗,所以若有任何东西让妳不意,妳通常选择转身就走。
原本听了觉得刺耳的话,却在冷静下来之后,一点一滴地沁进心里。
她终于发现佐罗有多么了解她!
在外人眼中,“凌曼宇”无疑是成功的--
“她”出身书香世家,外貌姣好美丽。“她”受过高等教育,永远衣履光鲜,周旋在一群影视名人之间,顾盼自得。“她”是个称职的经纪人,又拍得一手好照,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
只有她本人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么空洞,对未来有多么茫然无依。或许父亲终究说中了一件事,她这生注定一事无成。
厌烦了在家对着天花板大眼瞪小眼,她抓起车钥,离家到东区去。
在街上闲晃时,四周购物人潮如流水,一点都看不出是普通上班日,可是她仍然觉得孤单。
“嗨,曼曼!”突然有人拦住她。
原来是之前合作过的一位连续剧制作人。
“嗨,黄姊。”她回一声招呼。
“我听说妳已经辞职了?可是那间经纪公司不是妳开的吗?”黄姊好奇地打量她。
“我和陈小姐一起开的,因为我还有其他计画,所以暂时退到幕后当纯股东。”她微笑解说。
“原来如此,真可惜,我觉得妳干得满好的。”黄姊看一眼腕表。“我赶时间,得先走了,再联络啰。”
“Bye,bye。”
其实两人都知道,倘若她不打算继续留在影视圈发展,将来联络的机会大概不高了。
行进路线转向仁爱路。
整排青伞般的行道树被风一吹,摇曳着沙沙轻语。
闭上眼,恍惚中有种回到塞里亚那,午后坐在前廊聆听树语的错觉。而且一回眼,那个男人会倚着门柱,灰色的眸心含着浅浅笑意。
凌曼宇睁开眼,不由自主地回头。
繁忙的台北车头,面无表情的行人匆匆走过。
没有艳日,没有海洋,没有沙滩,没有熟悉的大胡子。
什么都没有。
她错了。
她以为这只是一场短暂激情的艳遇,自己不会想念他。
她也以为自己对佐罗一无所知,其实,她记得他的许多事。
她记得他会固定走在她的右前方,这个角度正好让他的影子形成蔽荫遮挡她。
她记得他心情好的时候,总是胡子先笑,接着是眼睛,最后才是唇角。
她记得他最喜欢她肩膀连接颈项之处的那个小窝,每次时,总是会先缠绵不舍地舌忝吻着那一处。
还有他喜欢边开车边哼歌,但是平常绝对拒开金嗓,拿刀子抵在他脖子都不唱;他喜欢故意装出凶巴巴的脸吓她,真的吓到她之后又会有愧疚感。
他是个意志坚定的男人,却是只心肠柔软的熊。
然后,凌曼宇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他所吸引。
佐罗拥有一切她所渴望的特质--坚毅勇敢,脑头清晰。他完全明白自己要什么,而且尽最大的力量争取。
他说得对,他是特殊的。
在她的心里,他是特殊的。
他是唯一一个真正让她心动的男人,但是她太习于故步自封,所以把他挡在心门外。
凌曼宇转身回家,窝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继续发呆。
可悲的是,对于迟来的觉悟,她心中充满伤悲,却挤不出眼泪。
她觉得自己彷佛从里到外彻底的干涸了,一阵风就能将她如沙尘般吹散。
叮铃铃铃铃铃铃--
门铃响了十二、三声,她才恍惚从迷茫神游中回来。
“嗨。”
门外的男人向她打招呼。
凌曼宇定定望着不速之客,脑中感到无比的熟悉,又无比的陌生。
张狂的大胡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线条坚硬的下巴,薄唇少了虬髯的遮盖,形状更性感分明,勾起时带点儿玩世不恭;挺直的鼻梁长度适中,灰眸如春天的晨雾,蕴含无限深意。
之前的大胡子似乎有视觉放大的效果,所以当时只觉他体格硕大的惊人;如今块头依然魁梧,却显得比例适中,优雅修长而不让人感到压迫。
这是一张五官立体分明、酷帅到极点的脸孔,目测年龄则比留大胡子时减少十岁左右,走在路上必定勾引着每个女人回头看他。
他比锐恩本人更像当年的锐恩。若她第一时间看见的是这张原形,早已抓回记忆。
“嗨。”她木然回道,混乱的思路还未决定该如何反应。
“妳有一样东西掉在我家里,我刚才不巧路过附近,就顺道送来。”他从牛仔裤后口袋抽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她眼前。
她的护照。
凌曼宇低头看了几秒钟,木木地接过来。
“谢谢。”
咚,门关上。
她坐回沙发里,继续发呆。
叮铃铃铃--
“还有一样东西妳忘了拿。”
一大袋底片。
这是外景队遗失的专业用胶卷。
“谢谢。”照样接过来。
咯,门再关上。
叮铃铃铃--
“我又找到另外一样东西。”
这次是当时失踪的脚架。
然后是衣服、道具、闪光灯,甚至有一把洋伞。
凌曼宇站在客厅中央,望着堆了一地的杂物。所有当初遗失的东西,现在全部找回来了。
她也找回了体内的水分和生命力。
胸口有一股暖暖的热气,血液开始在血管内奔窜。
叮铃铃铃--
她一把拉开,劈头问:“东西都是你偷走的?”
门外的男人无辜地挑了挑眉角,现在的他做这种表情,真是该死的诱人将他扑倒!
“护照是查德偷藏起来的,底片是园丁鲍博拿的,闪光灯是麦可偷的,洋伞是金洁收去的。”他一一把每样东西的下落交代清楚。“这些人都是附近的居民,妳没见过他们,他们却常常见到妳,至于我,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依她来看,他做得最多!
“所以当时是真的有人偷偷跟着我,不是我神经过敏?”
“他们只是好奇兼决定助我一臂之力而已,毕竟若让你们如期完工,妳随时都会离开……”
他继续摆出无辜乖小孩的表情。只是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身高近两米的男人脸上,实在缺乏说服力。
全身精力跟涌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她突然觉得好疲累、好疲累,几天几夜没睡好那样的疲累。
凌曼宇倚着门。“佐罗,或瑞恩……”
“妳认识的我叫做『佐罗』那么我就是『佐罗』。”
她深深吸了口气。“佐罗,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什么,但是我真的挤不出一丝丝东西给你了。”
“我不是来『要』的,我是来『给』的。”那双灰眸温柔地望着她。“让我进去好吗?”
“你不是说,如果我错过了,你不会留停下来等我吗?”她鼻头酸酸的。
“我说我不会留在原地等妳--所以我亲自找上门来了。”他轻触她的脸。
凌曼宇咬了咬下唇。他的拇指滑过来,轻轻分开,不让她虐待这两片他爱到极点的红艳。
她哽咽一声,扑进他的怀里。
心里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
直到这一刻,佐罗才发现自己有多紧张。
他紧紧拥着她,用力印上那思念了许久的唇。
“我觉得很开心,却又很生气……我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她深埋在他胸口,吸嗅着他的气味,那有着草原与海洋的旷野气息。“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到底是谁?那个锐恩又是什么人?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抱着她走进客厅坐下来,一下下顺着她的背心。
“锐恩是我堂弟,就是当年妳在哥伦比亚大学见过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