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叫做『别人的事』呢?她是我的宝贝铃当,我从小亲自带大的女孩,她的感情生活我能不关心吗?”凌曼宇停下脚步。
好,她要谈别人,佐罗就陪她谈别人。
“铃当今年几岁了?”
“二十……一。”她不太情愿地加上最后一个数字。
“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不,应该叫女人了。一个二十一岁的年轻女人已经有足够的自主性去决定自己的人生,妳能帮她担心多久?”
“你当然可以说得如此轻松,她又不是你的家人!”
“我并不是不关心妳的家人,不过关心是有限度的。”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这是旁观者的风凉!”凌曼宇直率地指出,“你没有兄弟姊妹,没有儿子女儿,没有亲情家人的牵绊,但是我有!你可以用一个局外人的眼光,轻松写意地说我过度关心了,因为你不必去体会我必须体会的忧虑。”
“妳知道吗?我认为妳根本不是真心想让自己解月兑。”佐罗把被子翻开坐起来,决定自己受够了她的盲点。“妳根本很享受把自己逼到角落,当一个悲壮的烈士。”
“你、说、什、么?”凌曼宇瞇起凤眸。
“出外景的事不顺利怎么办?要靠妳。底片不见了怎么办?妳去张罗。灯光坏了该谁负责?凌曼宇会去找人来修。妳似乎忘记了妳所需要负责的只是那群小女生而已,但--不,伟大的凌小姐就是要亲自处理所有问题,所以别人也乐得把责任全部推给妳,把妳当奴隶使唤!”
“你是在批评我的责任感太重?”她倒抽一口气。
“接着妳漂亮的堂妹表妹或不知什么妹的女孩出现了。她跟男朋友分手怎么办?噢,当然伟大的曼曼小姐要出来伤脑筋了。”
“慢着……”什么堂妹表妹的?
“妳身边所有人的事,都是妳的事,反观妳自己遇到问题该怎么办?妳的护照不见了,所有同伴丢下妳一个人自己回家去,妳非常的酷,妳也就让他们走!”
“因为工作进度已经延迟……”
“护照不见了?没问题,妳亲自进城里处理。找不到驻外办事处?没问题,打电话回台湾问。朋友没有回电?无所谓,妳放心干脆地留下来度假和休息。”
“对了,我正要问你护照和驻外办事处的事……”
“天下有哪个人出门在外遇到这种状况不感到害怕?但是妳不会。妳可以对自己切身问题毫不在意、毫不烦恼,却偏偏要把身旁每个人的烦恼揽过来当成自己的烦恼,然后口口声声说妳很痛苦、妳很忙乱,妳身不由己。”长篇大论终于停下来,佐罗直截了当、干脆清晰地丢下一句结论:“我认为妳根本就在享受这种自我折磨的过程。”
凌曼宇只觉得自己眼中看出去是一片红雾。
他好大的胆子……他怎么敢……强大的愤怒在她体内爆发。
“你……你……你以为你是谁?你才认识我半个月多而已,你根本不了解我!”
“哦?那妳何不让我了解?”他好整以暇地盘起双臂,靠回枕头上。
凌曼宇用力挥手,但是她却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
“我努力工作是因为我有责任感……”
“整个工作小组里只有妳一个人有责任感?”他插口。
“不,当然别人也有,只是我更关心一点!奇怪,我为什么要为自己很有责任感道歉?”
“设备坏掉、道具遗失也是妳的责任?这似乎是那个工作小组的问题,据我所知,妳的身分叫『经纪人』--妳主管那群模特儿的事。”
“铃当那里是因为我关心她,她是我的……”
“她是一个成年人。”他冷静指出。
“对,但是……”
“但是妳就是觉得妳对每个人都有义务?”
“你让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她爆发出来。
佐罗颔了颔首,礼貌地做一个“请”的手势。
凌曼宇的手继续挥了一阵,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她只知道他说的是不对的!她才不享受呢!她真的很辛苦!她只是希望每件事都很顺利,每个人都幸福快乐……
“我不想跟你说了。总之,你不会懂的。”她放弃地垂下手,继续回去踱步。
“对,然后妳就可以很放心地告诉自己,我只是一段临时发生的露水姻缘,妳随时转身而去就能把我丢在身后。”佐罗冷笑一声,跳下床,拿起一颗枕头。
“容我提醒你,我们两个人认识只有半个月而已,我们确实是一段露水姻缘。”凌曼宇瞪着他。
“我对妳的认识够多了。”
“好,你说说看你了解了些什么?”她不服地扠着腰。
“我知道妳其实很懒,根本不想学那些时髦女士涂涂抹抹保养品,但是为了工作门面,所以勉强自己爱漂亮;我知道妳喜欢绿草胜过鲜花,喜欢树林而不是海洋;妳有挑食的毛病,不过为了以身作则,会强迫自己吃红萝卜;妳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高兴的时候笑,生气的时候凶人,但是伤心的时候反而会躲起来一个人舌忝伤;妳对自己其实很没有自信,但是妳懂得用坚强的面具武装起来;妳天生不喜欢将就环境,却又不喜欢战斗,所以若有任何东西让妳不意,妳通常选择转身就走;最最最重要的是,妳永远只让妳关心的人看见妳最好的一面,却没有想到其他人或许也想分担妳的寂寞--妳还要我再说下去吗?”
“我……当然……不……”
“倒是妳,妳对我又记住了什么?”他反问。
“你……我……就是……”她挤尽了脑汁想,却发现自己完全说不出来,罪恶感让她恼羞成怒,“好吧,我了解的确实不多!不过这就是我的重点,我们根本不了解彼此,你究竟期待我做什么?”
“如果我告诉妳,我希望的不只是一段短暂的关系呢?如果我告诉妳,我希望妳留下来,给我们两人一个机会,妳会怎么做?”他拎着枕头,大踏步逼到她身前。
凌曼宇气息一窒,“你在开玩笑吧?我们认识的前半段时间我都在忙工作,后半段时间我们都耗在床上,我们甚至没有机会谈到除了羊和风景以外的话题,你怎能期待我放下一切,跟着你留在塞里亚那?”
佐罗将她逼到角落,压下头,鼻息喷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字的说:“所以妳也只是玩玩而已?”
“你干嘛说得那么难听……”
他今天是吃错药了,突然发作起来?
“我不是一个对性没有经验的男人,凭我们两个人睡了一个多星期,我甚至敢说,我的经验还比妳多,妳生涩得跟个处女没两样。妳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什么?”她倔强问道。
“这代表妳起码两百年没有跟男人过!见鬼!或许从妳女儿出生妳就没跟男人过了!这代表妳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代表妳跟我在一起很快乐,代表妳心里--”他戳戳她的心口,“对我确实有特殊的感觉,所以妳才会跟我上床;但是一如妳处理所有跟自己切身相关的问题一样,妳选择用马虎随便的态度来面对它,以为替它挂上一个『露水姻缘』的名牌,自己就很安全了,再抓个别人的问题来搪塞这个心灵空档。”
凌曼宇蓦地觉得一阵委屈。
“你今晚到底有什么问题?干嘛突然这么凶……我连为凌苳担心都要被你骂……”
“当妳有一天省悟,发现自己从来都在帮别人过他们的人生,而自己却一无所有时,妳知道妳会看见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