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回程还一直跟我们聊天。”
“聊天?”在她的印象里,他只会嗯啊哼哈的发一些虚词!
“他讲话的声音好好听,感觉就像书上写的那种gentleman,我们几个超迷他的!”米亚露出一副心向往之的表情。“可惜我们的外景快拍完了,来不及跟他深交。”
“妳不觉得他配妳们太老了吗?”
“怎么会?他看起来不老啊,只是胡子遮住而已,皮肤没有多少皱纹,我猜他大概跟凌姊差不多年纪吧。”
“拜托!他没有五十也有四十了,妳少侮辱我!”凌曼宇拿手机敲她的脑袋一下。“我去夏家大宅借个电话,马上回来,你们别跑远了--甜筒少吃一点,当心肥死妳。”
“凌姊,妳好残忍,竟然说我肥!”
她捏了下米亚的鼻子,拍拍海滩裙上的沙粒,站起来往通往夏氏宅邸的小径而去。
一踏进浓荫里,温度骤然降了下来,沙滩上的酷热转变成一种沁着青草香气的爽凉。
她把宽边草帽取下来,手机和旅充丢进帽子里,对折了拿在手上。如果幸运的话,再两个工作天应该可以回台湾了。
沙--
又来了!凌曼宇站住。
沙--沙--
她往各个方向绕了一圈。
那道影子是什么?她的心提到喉咙间。那是人影闪过去吗?或者只是树的影子?
记得几年前,安的现任妻子梁千絮在树林里夜行时,也是遇到盗猎者的跟踪,当时是因为安可仰正好在树林里搭营,才没有出事,现在的自己可没有这种被人家英雄救美的好运。
凌曼宇加快步伐闪人。
冷不防一个巨大的影子闪到她正前方。
“哇!”她尖叫一声。
来人及时扶住她,免得她又一鼻子撞上去。
“喔,老天……”她几乎软倒在他脚边。“又是你!你为什么老是躲在树林里吓人?”
佐罗依然穿着牛仔裤、长靴与格子呢衬衫,身材也依然魁梧健硕,不过比起上回一手死羊的造型是好多了。
“妳为什么这么容易被吓到?”
“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人在林子里跑来跑去?”她惴惴地看了眼肩膀后方。
“有,妳。”
“除了我以外!”跟这男人交谈真会让人气死!
“没有。”
“我一直觉得有人跟在我后面。”
“妳想太多了。”他转身往树林出口走去。
“等一下!”她连忙抓住他的手臂。“你看那边,那个影子又出现了。我没乱说,真的有人跟着我!”
佐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端详半晌,他从地上捡起一截成人手臂粗的木棍,震臂掷过去。
木棍飞过一段惊人的距离,砰地砸向她指的那棵树干。
啪喇一响,一只林鸟哨叫一声,震翅破空而去。
“那是鸟。”他多此一举地说。
“好吧!可是刚才跟在我后面的绝对不是一只鸟。”
“岛上也养火鸡。”
“你的世界除了鸟之外,就只有火鸡吗?”
“还有羊。”
“……”凌曼宇发誓,她迟早会被他气到虚月兑。
恨恨瞪他一眼,她甩开手继续往前走。
米亚竟然认为他很帅,很有男人味?
嗯,外型强壮这点她能理解,这是说如果长得像熊也代表男人味的话;至于帅,只能讲美丽的标准全在于观者之眼了。
要说这种闷葫芦也会热心地送女孩们回旅馆,沿路还开心地聊天?真是只有天知道。
总之一切都是幻觉,吓不倒她的。
“妳要去哪里?”
又走了五、六步远,她才确定这个问题是后面那个男人发出来的。原来他还记得自己会说话。
“我想到府上借个电话,我会付电话费的。”又有求于人了,她很现实地回过头,抛给他一个明亮的微笑。
“打回台湾?”
“对,我得和我女儿联络,她有事找我。”
叽!紧急煞车!
“妳刚才说妳要打给谁?”佐罗的虎目睁得圆大。
“我,女、儿。”凌曼宇发现自己越来越熟悉被人这样扯来扯去了。
他瞪着她良久,良久。
“妳结婚了?”
“没有。”
“离婚了?”紧紧逼问。
“也没有。”
“那妳该死的怎么会有女儿?”大熊咆哮。
凌曼宇耐心地解说:“噢,是这样的,通常一个女人每个月会排卵,如果在这个时候卵子和精子结合,形成受精卵,二百八十天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婴儿,至于小孩的性别则是由染色体……”
“我知道孩子是怎么形成的,不用妳教我!”怒吼声像打雷。
“真高兴你也受过性教育。”她笑得过度甜蜜。
佐罗定在原地,死死地盯了她良久。
“那个男人是谁?”
“关你什么事?”
“妳还想不想借电话?”
“你很恶劣耶!我也可以回旅馆打电话。”
他盘着手杵在原地等答案,彷佛笃定了她不会浪费那十分钟的车程。
好吧,他赢了。
“他姓安,叫安可仰,是个从小苞我一起长大的无聊男子,满意了吧?你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你又不认识他!”
“既然你们两个连小孩都生了,为什么不结婚?”他粗鲁地质问。
凌曼宇突然想笑了。
“因为他结了两次婚,不巧娶的都是别的女人!”
这些话听在他耳里,八成会觉得他们这群人的私生活怎么这么乱?
事实上,除了国中叛逆期发生的那次意外--并且不幸地,或说,幸运地,制造出美丽可爱的女儿凌苳--其他时候她和安可仰就像一般的死党。在她眼中安可仰是“无性别”的,在安的眼中她也一样。
“算了,你不会明白的!”她越想越好笑,摆了摆手,自在地继续往下走。
佐罗死瞪着她的背许久。
“他为什么不娶妳?”
“因为他爱的不是我啊。”凌曼宇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但背心就是能敏锐地感受到他的接近。那是一种热热的、带点静电的感觉。
“……那妳爱他吗?”
“不知道,大概爱吧!”因着凌苳的缘故,安家人之于她已经是亲人了。
她又被人粗鲁地拉住。
凌曼宇叹了口气,无奈地转身。“这回又是什么了?”
一股浓烈阳刚的热气扑向她!他站得很近很近,她一回身便贴在他的胸前。
凌曼宇仰头望进他深戚的眼底。
“妳很爱他吗?”浓眉下的那双眼有着无法分辨的深刻情绪。
“干嘛突然这么慎重?”她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如果妳很爱他的……”他的眉心锁着,喃喃自语。“如果妳很爱他的话……”
她开始明白米亚为何会形容他好看。
以前老觉得他的一双眼又黑又利,近看才发现,他的眸心是一种薄烟般的灰蓝色,深邃悠远,犹如每天清早弥漫在他家林前的晨雾。
他的鼻梁挺直有力,既不是酒糟鼻,也没有断过的痕迹,藏在髯下的唇宽而薄,很适合挑起来微笑。如果去掉那部大胡子,换个斯文点的打扮,他的五官其实是极俊秀优雅的,就像……
像什么呢?她的记忆里有个影子一闪而逝,再抓不回来。
“我对女儿的父亲,不是那种想和他结婚,厮守一辈子的感情,但是他确实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向他解释,总之双唇自动吐出了答案。
他的焦距从沉思中慢慢凝回她的容颜。
“所以,妳不是像一个女人爱着一个男人那样的爱着他?”
紧迫的视线让人觉得呼吸困难,凌曼宇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虽然我想再次强调这不关你的事,不过,你是对的,我对安可仰的感情并非爱情。”她转身走开。
又被拉住。
“你又要干什么了?”她真是非常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