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小厮面面相觐。
他破口大骂!
“你们全聋了?我问话你们没有一个人听见?”
“呃……虎哥,”小方终于小心翼翼地接腔。“您现在是指定哪一个说话?”
吼!
“我有一天一定会被你们气死……”
这是她七十二小时以来,第二度在树林里疾奔狂走。
所不同的是,这次不需要装柔弱博同情,不需要惊吓哀哭拖慢任何人的速度。她步履加快,神色镇定,雪肌玉肤泛着透明感,飘飘然不似尘世俗人。
叶天行边逃边咒骂。
“那个江金虎有九条命不成?本来以为十拿九稳,打算多留他一阵子好好玩玩,没想到姓秦的救兵来得这么快!早知道我一开始就要手下断他手脚,让他变废人一个!”
两个手下在前方开路,两个在后面警觉护送。
梅玉心与他们保持在五步开外的距离,浸婬着满野星光,素白衣装被月光染上点点银彩,裙襬迤逦流动如云河一般。
叶天行瞇了瞇眼,猛然停下脚步,唾了口唾沫。
“喂,姓梅的,是不是妳通风报信?不然我这个落脚处登记的是别人的名字,秦文诺绝对不会那么快找上这里。”
就因为他太自以为安全,把人手调一部分到外界所知的据点去故布疑阵,本想拖延江金虎的人一些时候,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身旁武力空虚,一夜之间就被人挑了!
若没有内贼,谁会知道他藏在深坑山区?
“你自己不够聪明,斩草忘了除根,又何必问我?”梅玉心神色超然地看他一眼。
叶天行老羞成怒。“我呸,一定是妳吃里扒外!大伙上,把她给我扣下来,我们回头去找江金虎谈条件!我倒要看看,他会花多少钱买回一个出卖他的妻子!”
她的玉容微微一僵。
“嘿!被我说中痛处了吧?江金虎并不知道是妳出卖他,对不对?他还为了保护妳,宁可回头让我的人打个半死,想想看,如果我当着他的面说出事实,他的表情会有多精彩!”叶天行狞笑。
她秋眸中寒光一闪。
“叫你们上,听见没有?”叶天行退开一步大喝。
四个手下把枪收回腰间,想一拥而上。
“你们敢无礼?”梅玉心傲然微扬下颚。
打手瞧着她清灵逼人的模样,愣了一愣,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轻侮。
些微的停顿,已足以让她心念电转,十七、八条月兑身之道涌进脑中。
路有两条,和叶天行继续合作,或者破局。
若要继续和叶天行合作,她就必须立刻将他安抚下来。
若不再和他合作,那么,她的另一个选择是——
她的另一个选择是——
梅玉心深深看他们一眼,拔腿狂奔。
“阿虎!”有人用力扇他巴掌。
江金虎艰困地睁开眼睛.
地方仍然是叶天行的客厅,身边晃动的人影更多了,看样子他方才昏过去了几分钟。不过最糟的是——
“阿虎,你醒醒,阿虎!”阿诺来了。
“醒了……再打下去,被你打死……”他喘了口气。
胸前灼热与呼吸不顺的感觉略微好一点。有人将他的胸口紧紧缠起来,暂时固定被打断的肋骨,伤处不再因为动作牵引而疼痛难当。
阿诺来了,表示情况控制住了,他终于可以放心地昏倒。
可是,好像还有人,还有一个人……
他猛然抓住阿诺的手!
“我女人……”
“你自己都只剩下半条命了,还有空关心你的女人?!”秦文诺又恼又急。
江金虎用他肿到快看不见的眼睛,表达坚定的立场,执着要求一个答案。
秦文诺叹了口气,软化下来。
“叶天行看苗头不对,挟持嫂子当人质先溜了。兄弟们里里外外找过,在他的房间里找到一条通往后山的暗道。”感觉好友的手一紧,秦文诺连忙安抚,“你放心,我已经要兄弟们追上去,叶天行躲不过我们的天罗地网。”
“不能让他……一定要找到……”江金虎艰难开口。
“我知道。你先休息一下,我让小方送你到医院去。”秦文诺拍拍他的手。“等你醒过来时,嫂子一定已经找回来了。”
“不……一起追!”
呼、呼、呼——
深夜的树林绝对比黄昏的树林更难定上许多,而且身前再没有一道伟健挺拔的身影为她开路,为她挡去刺扎扎的咬人猫。
她发丝散乱,细细娇喘,埋头狂奔。
陡然间,面前一片开阔,她已奔离树林,闯上一条铺着柏油的山间公路。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电影以高转速刷刷刷刷的跳过去,她甚至来不及辨明发生了什么事。
两道强光突然猛投在她身上,她举臂遮住双眼。
一个男人从身后的树丛冲出来,扯住她的手大吼大叫。
强光突然停住,另一个粗咧沙哑的男音也在大吼大叫。
她定立在原位,强光令她眼前昏茫茫的一片。
叶天行突然怒喊,“江金虎!”
“老婆!”
江金虎。
老婆。
江金虎。
老婆。
血液快速在血管中奔流,她耳中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叶天行,你放开她!”
她回头望向强光,光的中心点出现一道如长城般坚硬的身肜。
叶天行愤怒地嘶叫,更用力地扯她手臂。
黑色的枪管。一只。两只。三只。左边。右边。
太阳穴剧烈疼痛。她闭上眼睛,面白如雪。
砰砰砰砰砰!
天地俱寂。
她茫然望向倒进草地里的叶天行。他眉中心的孔如黑洞一般,汩汩渗出血流,至死他眼中犹写满不甘心和怨愤。
她神色空白地立在原地。结束了?
“结束了……”一个沙哑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抬起头,看进一只肿胀血肉下的灵魂之窗。
江金虎。为什么她不感到意外呢?
他救了她。总是在很危急的时候,他就会出现,然后救了她。
“没事了。”江金虎笨拙地拍拍她背心。“别怕,他不会再伤害妳了。再也没有人动得了妳。”
不会再伤害妳。
没人动得了妳。
我会保护妳。
这辈子妳是我罩的。
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承诺,原始而粗犷。
梅玉心鼻间充斥着从他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这种刺鼻的味道,却成了天地间最令人安心的气味。
终于,她再无怀疑——
她相信他。
她相信江金虎,真的会照顾她一辈子。
他就是这样的男人
那一夜,江金虎在满空星斗下,得到一抹天地间最最美丽的笑靥。
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嘀嘀声,空气中有消毒水的淡淡气息。
江金虎睡了。很沉。
魁梧的躯体塞在单人病床上。
探病的人送来的水果与花,原本堆满了病房,最后房主人被花粉薰到不耐烦了,发了一场脾气,手下收的收、送的送,一时三刻间清得干干净净,病房内终于又恢复朴素感。
他伤得很重。鼻梁断了,右眼被打得差点视网膜剥离,左手腕关节月兑臼,右手臂严重挫伤,右小腿骨有裂痕,肋骨断了三根,足堪告慰的是没有内出血,否则他早就蒙主宠召了。
事实上,那一晚江金虎还能站直身走动,医疗团队们已经将它视为奇迹一桩。
另一项奇迹则是他的恢复速度,既快又全面性。主治医师笑着说,他的复原力连蜥蜴都比不上。未来只要经过适当复健,不至于留下太多后遗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