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生了什么三长两短,有哪些人会为她感到悲伤?
“啊--”她猛然收住势子。
娇躯晃了一晃,堪堪在一个一公尺见方的凹洞边缘煞住。
她惊出一身冷汗,脚一软,再也站不稳。
地洞是不深,然而在狂奔的状态下跌下去也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已经跑进林子里来,看不见成形的路面了。
深林前方闪着隐隐的光亮。那是什么?是好人还是坏人?应该接近还是远离?
她惶然无措,抬头望天色,树林越来越浓密,天空都遮去了大半。月亮呢?月亮何时掉到她的左后方去了?那清泉村又在哪个方向?
右边又有个奇怪的影子掠过去。
她大吃一惊,跳起来绕过地坑,拔足飞奔。
冷不防,一只长臂从莫名其妙的方位伸出来抓住她。
“哇--”梁千絮放声尖叫。
“冷静一点……该死,不要踢了!梁、千、絮!”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喝。
她整个人被提高到半空中,熟悉的俊朗眉目映入她眸心--安可仰。
他的长发狂野飘散,汗与青草的气味窜入她鼻中,此时此刻,却再不会有任何香水比这个令人安心的味道好闻。
所有恐慌在一瞬间蒸发。
她安全了。
梁千絮全身发软,瘫进他怀里。
“三更半夜的,妳一个人在树林里瞎闯什么?”
解月兑的鼻酸感太强烈,她一时无法回答。
望着她发红的眼眶,安可仰又想笑又同情。无论她撞见了何等事,现下绝对是吓到不行了。
“来吧,我的营地在前面。”
梁千絮任他半拥半夹地协助自己前进。现下若没有任何物体让她偎住,她形同半瘫痪的脚可能无法发挥功用。
原来方才隐约的亮光便是他的营火。
他的营地很简单,一堆火与一个已经架好的圆顶帐篷。火堆旁散放着一些野炊道具,以及一个登山背包。
安可仰让她在营火旁坐下来,重新丢几块木头进去。他拿起一只铁锅,装了矿泉水架到火堆上,再从登山背包里模出一个小盒子,舀出两小匙粉末状的东西投入水中。水烧沸之后,以钢杯盛了小半杯给她。
她怔忡地望着他忙,心神无法归位。
“快喝。”安可仰低沉催促道。
“这是什么?”她低声问,接过来啜饮两口。
“磨成粉末的『紫贝齿』,可以定心安神。”安可仰在她身旁坐下,模出一块行军粮啃了起来。“这么晚了,妳跑到后山来做什么?”
她的眉毛眼睛嘴角全都垮下来,威风尽失。
“李家的小孩发高烧,晚上紧急打电话过来求援,所以我过去看一看……”对了,她的医疗包掉到哪里去了?
“在山顶辟地种菜的那个李家?我前几次勘查地形的时候见过他们,挺不错的一对夫妇,虽然有些孤僻。大汉怎么让妳一个人走夜路上去?”他再丢一块木头进火堆里。
李家的房子不难找,顺着后山的小径岔路一直往下走就到了,步行过去大约四十分钟。
“去程是大汉载我过去的,我看诊到一半,村长临时打手机叫他回去,说陈家夫妇在大街上大打出手。汉叔放心不下,所以我就叫他先回去没关系,我认得路,可以自已走回村子里。”她吸吸鼻子。“我怎么知道看完诊会如此之晚?”
“为何不叫李先生送妳回去?他有一部老当益壮的机车,我还问他借过。”
“他是提议了啊……”
“然后?”安可仰从火堆旁的背包掏出一颗苹果扔给她。
“然后……我就很客气的说:『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然放生病的孩子和令夫人待在家里,你一定也很担心。』我只是说客套话嘛!谁知道他竟然接了一句:『好,好,那就不送了。』”梁千絮越想越委屈。
咳咳咳咳咳咳--安可仰剧烈地咳了起来。
“你在笑!”她柳眉倒竖。
“没有,没有,我只是呛岔了气!”安可仰连忙抢过一罐矿泉水,用力灌了一口。
“呛死你最好!”她的眼泪一颗颗往下掉。
老天!她真是最佳娱乐!他努力憋住气,直到自己能平稳地说话为止。
“妳怎么不打电话叫大汉上山接妳呢?”
“我想才几十分钟的脚程而已,山上又很安全,即使是走夜路应该也不会出事,怎么知道定到一半会有人跟踪我?”想到惊吓处,她抽抽嗒嗒哭起来。
平时见惯了她一面老教头的模样,现下看她如落难老鼠一般,还真让人……不得不心软。
他叹口气,将她拉进怀里,一下下抚着她的背心。
“我在这里扎营三天,除了白天偶尔有附近的山民上山采野菜、抓野兔之外,平时很少有人的,妳一定看错了。”
“有啦,一定有!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一下远一下近的,好可怕!”梁千絮抓起他的衬衫一角擤了擤鼻子。
“好吧,今天晚上妳先睡在这里,明天一早我再送妳下山。”安可仰微微一笑。
“你笑什么?看见我落难你很高兴吗?”
“没有,我心中只有对妳的满腔爱戴与热烈尊敬。”然而,挂在他嘴角的那道可疑弧线,让他的保证半点可信度也无。
她回身望一下周围。
帐篷只有一个,而且是单人帐,以他的体型,这种小空间应该称不上舒服,梁千絮很怀疑他们两人要如何分享床位。
突然,现实劈进她脑海。他们两人即将在杳无人迹的地方共处一夜了!……慢着,连他们现在的姿势都很暧昧,她何时坐进他的怀里的?
她陡然弹起来。“我……我想这里离清泉村应该不远了,如……如果不麻烦的话,还是请你直接送我回家好了。”
安可仰仍然坐在原位,长发散乱在宽厚的肩膀上,火光让他的五官时而鲜明,时而隐约。
“小姐,妳已经闯进树林深处了,现在要再走回大马路上,起码要花一个小时,从大马路上再回到清泉村,要再花另外一个四十分钟,而现在已经午夜十二点了。我说,跟我挤一个晚上不会出事的,我保证我会克制自己半夜别跳到妳身上。”放松的他犹如一只甫从丛林里巡狩归来的狮子,慵懒性感得不可思议。
他似笑非笑的神气,让梁千絮的心脏不由自主加快。她的秀颊煞红,原就灵动的眸心里衬着火光,显现出跃动的星影。
“好吧,那我们如何分配床位?”她清清喉咙。
她已经是个三十岁的女人了,不巧还是个医生,人体的各种奥妙,或要害,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要是敢乱来,她……她……她好象也拿他无可奈何。
啊,讨厌!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梁千絮拚命搧自己发热的容颊。
“帐篷只有一个,我只好委屈一点……”安可仰慢慢开口。
听见他如此有绅士风度,梁千絮松了口气。
他接着说完:“就由我睡帐篷,而妳当然睡在我的身上!”
梁千絮,妳是第一天认识这男人的死相吗?。
当安可仰因为她的横眉竖目又转过去抖动背心时,梁千絮咬牙切齿,四处搜寻一样可以狠狠戳进他背心的武器。
啪嚓。林间突然传出一个幽微但清晰的异响。
她悚然一惊。“你听见没有?”
才一秒钟的区别,在她眼前这堵放松的背突地紧绷,每根肌肉线条同时拉紧,连他的发也像是要张扬地舞动起来。
“可能是松鼠。”
“松鼠?”梁千絮近乎着迷地望着他周身氛围的转变。
“我去林子里看看。”他欠了欠身站起来。
她霎时醒过来,“我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