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有车。如果妳早说自己也要来台北,我可以载妳一程。”他回头睨她一眼。“妳来台北做什么?买补给品?”
“我住在附近。”
叽!他紧急煞车,梁千絮差点撞上他的背心。
“妳住在这里?妳是台北人?”箭簇般的眉耸得老高。
“土生土长。”有什么不对吗?
“妳不是山上的人?”他惊异地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回。
“我只是上山工作的。”她的黑眸极为严肃。
“嗯--?”
他的表情让梁千絮觉得有必要再强调一下,不然好象自己打诳语或怎地。
“我真的是台北人。”
“不信。”他回答得很干脆。
她沉下脸来。“你无聊。”
“妳家在哪里?”
“前刚面不远那个社区。”她随手指了一下
“走。”他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
“你要干嘛?”梁千絮一脸莫名其妙。
“证明妳家真的住在附近。”
为什么他很无聊的一项提议,她就真的带他回阿姨家来?
“你没有其它事情要办吗?”她打开楼下大门时,开始想办法劝退他。
“我只是去探个病而已,采完了顺便来东区逛逛。”他吹着口哨,一脸惬意的等待。
职业病使然,一听见病啊痛啊的话题,梁千絮的注意力马上被拉走。
“你的朋友住院了?”
“妳也认识的人,叶以心。”
“她发生了什么事?”梁千絮连忙问。
虽然她和叶小姐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以前在村子里遇见一定会聊几句。对她来说,叶以心跟其它的村民一样,都在她的“管辖范围”以内,即使对方搬到了台北也一样。
“胎儿流掉了。”他单肩倚着铁门,轻松自如。
“什么?”她失声道。
“不必担心,她养母和老公都在身边照顾她。清姨说,叶妈妈当年也是怀了好几次胎才成功地生下她,似乎是她母系那边有习惯性流产的遗传。”
“她是你好朋友的老婆,你的反应会不会太冷漠了?”她蹙起眉。
“那是郎云的事,轮不到我来伤心!况且小孩麻烦死了,不生也罢。”他耸了耸肩。
“你不喜欢小孩?”
“我只喜欢我家那只。”
“你的侄子或侄女?”她率先走进去。
“我的女儿。”他帮忙按下电梯往上的按钮。
“你的女儿?”梁千絮简直是尖叫了。
“怎么,我不能有女儿?”他对她皱眉头。
“你……你……可是……你……”他有女儿?他?这个风流的海盗王子?她脑中马上回想到之前他身上披披挂挂一个艳姝的景象。
他像个当人家爸爸的人吗?
天哪!她话都说不出来。
“小的今年三十三,已经结过一次婚了。”他举起一根修长的食指。
“那……那你们有几个小孩?”他自己才三十出头,他最大的女儿顶多国小而已吧!
“呃,很巧的是,我和我前妻并无所出。”
她愕然良久。
“那你女儿是怎么来的?”国际儿童认养组织认来的?石头里蹦出来的?女蜗娘娘用泥土捏出来的?
“谁规定我只能跟我前妻生小孩?”他笑的表情坏透了。
梁千絮终于听出玄机来了。“慢着!你是说,你跟一个女人结婚和离婚,但是跟另一个女人生小孩?”
他顺了一下眉尾。“为什么很简单的一件事,被妳说得像违反善良风俗的罪行?”
“何止违反善良风俗,你简直是只万恶婬虫!天知道你还有多少私生子在外头流浪。”
“放心,目前为止只有一尾而已,一次的教训就够我受了。”电梯门打开,他率先踏进去。“几楼?”
“十一楼,待会儿见到我阿姨和姨丈,不要乱说话。”她自己按下数字键,低声警告他。
“我从来不乱说话。”安可仰给她一个世外高人的深奥眼神。
随着电梯往十一楼移动,她的心又回到现实中来。莫名其妙带个男人上门,不知道待会儿要如何向阿姨介绍。真讨厌,没事又扯了个麻烦上门!
“阿姨和姨丈是我的长辈,跟山上那些叔叔伯伯又自不同,你讲话不要没大没小。”电梯门打开,她带头跨出去。
“小姐,要见一下妳家的人还真麻烦,跟晋见皇帝一样。”
“对长辈本来就要有礼貌的!”她对他皱眉头。
“妳怎么会跟阿姨住在一起?”他改变话题。
“阿姨在我父母过世之后收养了我,所以地位跟我妈妈一样,你一定……”
“好!好!我保证我一进门会先跪地问安。”他又想笑了。
梁千絮白他一眼,掏出钥匙想开大门。先带他到阳台客厅晃一圈,然后就把他赶出来!嗯,对,这样就不会惊动到任何人了……
“慢着!我甚至称不上认识你,没必要带你回家啊!”她的脑袋突然开窍。
安可仰无语。
梁千絮咬牙切齿,看着他又转过身去,背心开始激烈抖动。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妳为何如此听话,我一路上还在想,妳何时才会『醒』过来。”安可仰按了按眼尾,勉强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天哪!她真是最佳娱乐!反应永远跟正常人不一样。
所以,他本来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从头到尾发傻的人是她就对了?
“你快走啦!真讨厌。”她老羞成怒。
“我们都已经来到妳的家门外了,现在才赶客人未免太迟了。”他终于笑完了,接过钥匙,第一把就试到正确的那一支。“来,请进,不要客气。”
“你看一眼就给我离开!”她气愤又狼狈地踏进家门。
一拉开客厅的落地门,安可仰便轻笑出来。
“我还以为教出妳这种正经八百个性的夫妇,一定也是成年老冬烘呢!”
这间客厅保证不会是任何老学究的家!
电视已经关上,音响放出“命运交响曲”豪迈的弦律,方尘正好拿着一杯白酒从厨房走出来。
“姨丈,我回来了。”她立刻肃然起敬。
“噢。”方尘啜口酒,眼睛定在安可仰身上。“这是妳朋友?”
“对。他叫安可仰,是我在山上认识的朋友,刚才在街上遇到了,就……带他回来坐一下。这是我姨丈,姓方。”
客厅里沉默片刻。方尘显然不太知道要怎么应付“外甥女带男友回家”的这种家长职务。
“坐啊。”
“不用了,他马上……”
“多谢姨丈。”安可仰笑吟吟地踩进她的大本营,经过她身边时,还很恶劣地轻哝一句:“这个家中还是有人懂一点待客之道,真令人感动。”
梁千絮死命白了他一眼。
“安先生在哪里高就?”方尘在单人椅坐定,眼中现出探查之色。
“他是个律师。”梁千絮拉他在下首的双人沙发上坐定。
查探之意不见了,方尘马上觉得无聊。不傀是他的外甥女,自己去当捞什子的医生,连交个男朋友也是四平八稳的专业人士,真是缺乏他方家的风范!唉,失业的画家和酗酒的赌徒都是不错的选择啊!
“你们自己坐,我先进去忙。”方尘决定不陪他们玩了。
梁千絮的心冷下来。
“兽与性!”旁边有人很吵。
方尘的步伐在走廊前顿了一顿。“什么?”
“兽与性--祭一场世纪之毁。”安可仰弹了下手指,恍然想起。
“你去过我三年前的画展?”感兴趣的神情重新回到方尘眼底。
“何止去过,我还买了其中一幅掌中画。”
梁千絮扭起了眉心。她想破脑袋都不觉得安可仰是会去看画展的男人。姨丈每五年办一次个展,最近的一次是在二○○一年,掌中画则是他生平第一次尝试的小幅画作,只有十吋见方,售价可一点都不“袖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