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曾真正忘记过你,记得之前我们在台北相遇吗?”
“你表现得非常缺乏EQ。”那抹令他毛骨悚然的微笑消失,温柔再度回到她的眼中。
“只对你,我发誓。我并不是那种无往不利的女性杀手,以前女人的拒绝向来不会困扰我。可是,我当时也不知道,就是无法接受你不理我、不要我。”他将她短短的发绺绕在食指上。“当我发现你可能属于别人时,更加无法忍受,既想把你推到不会造成伤害的地方,又无法克制地想见你。当郎霈给我一丝丝借口时,我又迫不及待地四处找你了。”
“我明白的,一切都过去了。”她给他一个安抚的亲吻。
“我知道我还欠你几个答案,我自己也有几个问题想厘清。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点时间,过一阵子我会去美国找我父亲,把一切都谈清楚。”
“不要,郎云,已经过去的伤又何必再去揭开?我知道你并没有抛下我,那就够了。”她微笑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已经从不理智的怒火中解放,不再气你了。”
“所以?”郎云突然感受到刚才的那股毛骨悚然。
叶以心拍拍他的脸颊,安然抛出一颗炸弹──
“所以,郎云,我觉得你应该离开了。”
☆☆☆
山上的儿郎咧,不畏风,不畏寒,迢迢山路通大关!必外的野兽恁刁钻,铁叉一举兽胆寒;关内嘿,心爱的姑娘倚门望,盼呀盼,盼着情郎儿好归返。
啦啦啦……
大汉哼着豪迈山歌,一大早心情忒好,开步往村庄外缘的小木屋。
“小子耶!小子,你们起床了没有?”大老远他的大嗓门便响彻整条小径。
那小子真不够意思,昨儿夜里竟然把小卿往他家里头一扔,转头就走,也不想想他和相好的多久没恩爱了。
他相好的每个月才回来几天而已,他可是想死了哩!好不容易过了一晚,她今天一大早起床又丢下他,去后山找花材了,唉,聚少离多啊!
今天非得教那小子什么是敬老尊贤的道理不可。
嗯?那是什么味道?好香……似乎是心心熬的白粥。心心熬白粥最好吃了,生米粒粒饱满,火候又恰到好处,先去喝两碗再说。
大汉振作起精神,加快脚步。
“心心,小子,我来吃早……”
咻!一阵疾风刮过他身边,大汉被带转了一圈。
“啊?啊?什么?怎么回事?”他站定脚跟,身旁蓦然多了尊满脸铁青的门神。
郎云激愤如狂,火眼金睛直直勾住小木屋。
大汉前看看,后看看,门廊上摆着一桌好菜,不过人儿倒不见一个。
“喂,小子,我来看看你们处得如何了。如果情况不对,我得约你去抓虾……不是啦,我是说,天气不错,你要不要去溪边走走?”
“让开!”郎云怒咆一声,转身就走。
“啊?啊?等一下,你又要走了喔?你不是昨天才刚回来?”大汉模不着头绪。
郎云回头揪住他的胸口。“你进去跟里面那个女人说,我郎云这辈子还没有不战而降过。如果她想玩硬的,我奉陪!”
他拂袖而去。
大汉呆在原地。怎么昨天晚上两个人还你侬我侬的,今天一早就见他跳蹦蹦?心心是给人家睡完不负责任,还是怎地?
无论如何,事情看起来很大条了!
第十章
安可仰从书架最角落搜出已经积满灰尘的六法全书。他吹口气,一层灰色的薄雾腾起。
真烦人,大好的星期一,模鱼跷班的好日子,他凌晨四点才入睡,竟然下午就被人挖起床!
安公子咕哝两声,望一眼杵在他客厅的人形立像,算了,还是不要捋虎须好了。他搔搔一头长及肩膀的乌发,打个呵欠,夹着六法全书来到客厅,瘫进沙发里。
“好,让我搞清楚现在的情况。”他翻开法典。“你们两个人确实举行过婚礼了?有公开仪式,和两个以上的证人?”
“整个村庄的人看着我们结婚。”郎云转身面对主人,全身仍然充满冰冷的怒火。
“好,根据民法第九百八十二条,结婚的形式要件,结婚应有公开仪式及二人以上之证人。所以这一点我们很难反驳,你们确实处在已婚状态。”安可仰抚着下巴深思。
“我并不想反驳。”他过度温和有礼地提醒。
安可仰恍若未闻。“不过还有个争议点,当时你并未使用真名,所以和她结婚的男人是一个叫『张国强』的家伙。如果你以这个化名签下结婚证书,就涉及伪造文书,你没有吧?”
“我们没有签下任何证书,只是在村人面前交换誓言。”他走回死党的对面坐定,长腿跨在另一腿上。
无论他表现得多平稳,安可仰总觉得自己像猎豹眼下的小绵羊。
“嗯,让我想想看,既然我是一个这么厉害的家伙,或许我们可以找到方法钻法律漏洞,诉请这桩婚姻无效。”
这家伙完全没有搞懂他的目的!
“你的律师执照还管用吧?”郎云怀疑起死党的能力。
“这又不是捷运悠游卡,用完了还得重新加值才能生效。”安可仰深受侮辱。“找上我算买一送一耶!台湾美国执照随你选,我都没加你钱了,你还敢挑三捡四的?”
看他一副颓废性感的浪荡子形象,郎云不太确定这种人能胜任他的“私人律师”,但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他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
“听好,我要你这么做──”
☆☆☆
叶以心瞪着她这辈子所见过最土的男人。
事实上,她不只“瞪着”而已,她震惊极了。
两个又圆又大又粗又黑的镜框遮住他半张脸,让她甚至看不出他的长相,只勉强记住瘦削的下颚线条。他的头发绑成可笑的麻花辫,身上穿着只有港剧法庭戏里才看得到的黑色律师袍。然而,这些身外之事再无法兴起更多的震惊。
她茫然坐在原地,看着土律师的唇不断蠕动。从他结结巴巴的话中,她终于整理出一点意义,然后,瞪圆的眼便一直无法回复到正常大小。
“……大、大大、大概就是这样。”土律师咽了口唾液,顶高可笑的大眼镜。
叶以心的脑中一片空白。
“你说,你是郎云的律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是、是是、是的!”土律师拿起水杯,一只手颤抖得如此之强烈,水都溅了出来。
“你说,他叫你……”她必须深呼吸一下才有办法说完。“他叫你来做什么?”
“我我、我刚才、才花了二十分钟时间,讲讲讲、讲完了,还、还要重讲一次吗?”那可能会花上许多时间。
“不要再结巴了!”她必须克制自己不要尖叫。
“我、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土律师的眼角含着泪光。
叶以心强迫自己按下焦躁感。“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说。你刚才说,郎云请你来……”
“来、来来和您商量一些法、法、法律上的问题。”土律师试着将结巴的状况降到最低。
“关于我和他的,”她顿了顿,咬牙吐出,“婚姻?”
“是是是、是的。”土律师再喝一口水,终于显得镇定一点。“是这样的,因为,因为两位交往了两年才结婚──是两年没错吧?”
他低头翻找随身带来的公事包,紧张过度,公事包砰地落在地板上,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整理好!”惶恐的律师手忙脚乱开始收拾。
叶以心瞪着趴在地板上的男人,无法置信。“郎亿集团”的财务困窘吗?以郎云的财力,他只能请到这种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