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微微颤抖。她不知道最让自已伤心的是什么,是乔瑟夫毁灭性的爱,或是洛心中的痛?
“我恨他。”毕洛低声说。“我恨他让我恨他。”
恨一个人不难,但被人逼得不得不去恨,却是鲜血淋漓的痛楚。
其实,若有选择的话,乔瑟夫也不愿意爱得如此无望吧?因此,洛受迫离去之后,他才有了盖伦,一个隐性的“杰森”。
并不是每个故事里都有坏人,这个故事里,也没有坏人,只有无望受苦的灵魂。
“我爱你。”婉儿轻吻他的耳垂。“我爱你让我爱你。”
毕洛突然把妻子放下来,反身将她紧紧搂入怀中。那样热切缠绵,无穷无尽。
“你会永远爱我吗?”
“永远。”
“让我陪你一起看好莱坞公式文艺爱情片?”
“保证。”
“即使我是一个输家?”
她微笑,踮起脚尖,吻上老公的唇。
“杰森,洛,盖佩欧,或不管什么名字,你都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公式英雄。”
尾声
有些后话,倒是可以先拿出来一提。
毕洛团队做到他们的承诺。
他们召集一票银行团,募集到高额资金,投入公司营运。
在经营上,他们看出英国的公路、铁路运输太便捷,航运载货的利益有限,反而是观光轻航业较有市场,於是他们和几处观光景点的管理单位签约;此外,将罗氏几笔农庄规画成观光农场、度假胜地,再结合公司航线,推出套装行程。最后与多家旅行社签约,推出一系列英伦轻航之旅。
另外,他接受泰瑞莎的建议,向欧洲一些达官贵胄招手,和他们签订年约,由罗氏公司提供“私人包机”。这些上流社会人士不见得个个有钱养一架飞机,或有闲去理睬那些维修小事,如今有了罗氏轻航业,他们也能享受到专机接送的服务。
鲍司转型正式步上轨道。
随著局势稳定,毕洛开始钻研起一些细节。
罗氏的股份,最大股权操纵在老夫人手上,占百分之三十,其次是嫂子和小杰森继承的百分之十五,他一生下来也同样持有百分之十五,罗氏本家共占百分之六十,其他都是散股。
当初老夫人把他找回来之前,怕他翅膀太硬,或历史重演,将来将小杰森踢掉,把罗氏给吞了,於是要求他签下一纸同意书,老夫人有生之年,他的持股数不能超过她,否则家族给他的百分之十五必须自动转让。
这个算盘打得很精。如果他想占大股,就必须自费收购超过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权,才能压倒其他家族之人,而这需要大量的财力。
先不管他拿不拿得出这笔钱,毕洛不觉得自已有必要如此牺牲。
事实上,他连自己的百分之十五都不要了。
等公司营收稳定,股东都笑呵呵之后,毕洛秘密签署了一份文件,把自己的股权转移给“某个人”。
另外,买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稍微要花点钱,那百分之三十一呢?这就还好,对他是零头,买来玩玩不吃亏,送给人家当七十大寿的礼物刚刚好。
许久之后,罗氏轻航业的人才发现,他们公司最大的股东不是老夫人的三十股,也不是她联合孙媳妇的四十五股,而是某个名不见经传的股东,占四十六股。
这位股东有个很有趣的职业,听说是做道士的。
他知道自已突然变得这么伟大,高兴得不得了,已准备找个时间从台湾飞过来,替总公司看风水,开坛改运!
“父亲。”十二岁的毕飞走进书房。
自从费依·乔瑟夫·罗夫特——中文名字叫毕飞——听说,在家中使用正式名称,代表著一个人的成熟,他便以“父亲”取代了“爹地”的叫法。
“什么事,二世?”毕洛很配合地使用正式学名。
他很忙。电话满线当中,其中两线是英国经济部长和财政部长,另一线是美国某银行团代表。他的传真机不断在吐纸,而e-mail信箱不断在涌进新信件。
然而,他看著满脸困扰的儿子,那些都可以等!
“父亲,你真的必须阻止情况再恶劣下去了。”
毕洛把两只指尖相触,安详地搁放在桌面上。
“我想你得提供我更精确的资讯,我才有办法抑止任何突发状况。”
“姊姊又在交新男朋友了!”毕飞悲惨地说。“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这代表罗勃又被甩了。”
“我亲爱的孩子,你姊姊才十五岁,让自己有更多选择是很正常的。我相信我们不会因为罗勃与你姊姊成为普通朋友,而使两家交谊受到任何影响。”毕洛露出安抚的微笑。
“但是,老爸!”毕飞终於挫折地叫出来。“你没看见一项显而易见的危机吗,如果她一直换男朋友,就表示不断有人被甩。终有一天,她的『受害者』会串连起来,聚集到我们家门口求偿。这只会惹来丑闻啊!您老是在头痛老妈不按牌理出牌,现在我为姊姊犯同样的头痛症状,你应该很能了解的啊。我们家出了一个妈咪就够了,现在连姊姊都和妈咪越来越像——我不是指长相而已,还包括个性呢!”
“但是,小表,”他也很配合地换成俗名。“豹永远改不了它的斑点,一个人的天性由不得人的。而且我相信你太多虑了,将来即使真有人上门求偿,我们也能召集一组律师团和他们厮杀,毕竟这就是我每年花一大笔钱养一大群法律顾问的原因,不是吗?”
毕飞摇摇头。看来他是从老爸这里得不到任何援助了。
“老爸,如果你再不改改你挥霍的个性,我们家很快就会没落,甚至在我来得及长大、振兴家业以前。”
“我会非常注意自已的这个缺陷,谢谢你的建议。”毕洛捺下一个笑,正色回答。
“我决定了,我今年不跟你们回台湾去。”久久,儿子彷佛痛定思痛地说。
“可是你已期待了大半年!”毕洛挑高一边眉毛。
“我决定去参加暑期儿童军MBA营。”儿子的神情很坚定。“这个家总该有人对未来具有一点责任感。我得赶在家里为姊姊赔光钱之前,赚回更多的财富。毕竟,我是一个富家少爷,我既爱慕虚荣又吃不了苦,绝对过不来穷困的生活。”
会说自己爱慕虚荣又吃不了苦,你就比自己以为的更像你娘了!
“儿子,我相信你必然有过人的毅力,能忍受所有挫折,就像当年的我一样。”毕洛只好安慰儿子。
“哈!看吧,果然来了!”儿子大叫。
“果然来什么?”毕洛耐心十足地问。
“妈咪以前还告诉我,『你家老头子是一个公平的人,他绝对不会把他个人的愿望(desire)强加在你身上。』可是,你现在已开始要求我和你同甘共苦了,而我还只是个十二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毕飞用力指控。
“若我将来打算留一大笔遗产给你,现在要求你稍微同甘共苦一点,似乎不为过吧?”毕洛合情合理地分析给儿子听。
悲惨的儿子完全同意他。“是的,这更显示了我的抉择是正确的,该是我为了家族权益而牺牲个人的幸福,舍台湾行而就MBA营的时候了。”
“好吧!距离暑假还有一个月,你仍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毕洛非常确定,最后罗家小少爷的身影,依然会出现在飞往台湾的班机上。
“谢谢父亲用这么沉重的方式,让我明白了我的责任。”儿子暮气沉沉地站起身。
花园中,一阵娇笑声随著香风飘上二楼,钻进阳台上,潜进书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