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无声无息地开启,门房先将行李提进来,再侧身把大门拉得更开,阳光洒在地毯上。
万众瞩目中,罗家二少爷再度踏入这道门槛。
每个人的眼都看向他,他却谁也没看。
他正在看怀中的女人。
众人自然而然随著他的视线下移几寸。
二少爷怀中枕著一个双眸紧闭的女人,她极美,脸色却极苍白。娇怯的小脸只有巴掌般大,看起来弱不禁风。
“杰森少爷,您终於回来了。”老管家抑住心头的激动,跨上前一步欢迎。
“杰森少爷?”毕洛听见他怀中响起的嘀咕声。
“我未改名前叫『杰森·洛·罗夫特』,『洛』是我的中间名。”他低声自我介绍。
“杰森·罗夫特先生,初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记得提醒我,下次介绍我丈夫给你认识。”婉儿对他笑得很甜,没关系,这笔帐咱们回房里慢慢算!随即又皱起眉,硬压回反胃感。
毕洛暗暗苦笑。看来老婆这关是最难过的。
“我回来了。”他直视著祖母。
“嗯。”老夫人不置可否。他们向来不亲,此时自然也省去那些大拥抱的感人场面。
其实老人家脸上未曾表露,心里却是大为惊愕。她的孙媳妇竟是如此孱弱的女人,怯生生的,像是风一吹就要飞了。除了长相美,她看不出任何特色,这就是杰森喜欢的妻子吗?
“女乃女乃,失礼了,我晕车得很厉害,无法下来行礼。”孙子怀中的女人苦著一张脸,可怜兮兮地轻语。
这回老夫人只是点点头,连“嗯”都不“嗯”。她虽然和二孙子不亲,却一向能做到公平。这也是他会回应她的召唤、祖孙俩能相安无事的原因。可是,他怀中的女人啊!即使她无心刁难,也是很难打心底接受的啊。这样一朵娇弱又需要人扶持的小花,能在罗家的土地上生存吗?
“杰森……”他的嫂嫂踏上前一步,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个小叔,她只在婚前见过一、两次,嫁进罗家之后,这还是初次以嫂嫂的身分和他见礼。
“叫我『洛』吧!我已习惯这个名字。”毕洛淡而有礼地微笑。“瑟玲,好久不见。”
“是。”
她的脸上有种愁恼的神色,让婉儿联想到小路的妈妈。曾阿姨也是一天到晚愁眉苦脸的,然而却是强说愁的成分居多,不像他嫂嫂的真实。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躲在他妈妈裙后,眼中有著茫然和不知所措。婉儿对他温柔一笑,但笑容立刻消失。
老天!胃啊胃,你连我动个嘴角肌肉都不放过我吗?婉儿轻吟一声,虚弱地埋回丈夫怀里。
毕洛安慰地捏捏她腰眼。让他多注意两眼的人,是站在嫂嫂身旁的新夫婿——盖伦。
消息来源指出,这人已跟著大哥六年多,恰是在他离去的次年。大哥死去不久,嫂嫂随即下嫁,而盖伦也顺势搬进罗氏庄园,替这些老的、小的打理各种杂事。
“你好,我是盖伦,很荣幸见到闻名已久的罗氏二少爷。”盖伦的自我介绍很低调。
婉儿感觉胃舒服些,又回过头来偷看。
以外形来说,盖伦与她老公有些相似。他们都是高瘦斯文型的男人,也同样是深色的发及眼。不同的是,毕洛的气质内敛而沉稳,有一种不怒而威的魄力,盖伦却非常非常阴柔。他看起来就只适合当个辅佐型的人,而不适合坐上台面主事。她很怀疑罗氏事业在他的主导下,能创出多大的成就。
看过了盖伦,她终於能了解老夫人必须把孙子找回来的迫切。
“既然大家都见过了,各自回房去吧!今天晚上该吃顿团圆饭庆祝一下。”老夫人淡淡指示完,率先走出客厅。
离去前,她忍不住回头望了孙子和孙媳妇一眼。
孙媳妇很快对她笑一下,又娇柔乞怜地躲回丈夫怀中,老夫人暗暗叹息。这东方女人,上不了台盘啊!
这一刻,她对孙子的眼光充满了失望。
当天晚上,婉儿并未下楼参加家宴。
以她现在看到任何东西都想吐的情况,很可能到最后也弄得每个人都反胃了,於是善良的她决定送给大家一个见面礼——不必陪她吃饭!
毕洛整装下楼时,她便由一位女仆伺候,躺在床上,喝一点薄粥。
她可以从女仆的眼神中感觉出来,佣仆对这“娇弱不胜”的新女主人并没有认同感。只除了家里还有大人在,他们不敢太怠慢。
岂只奴仆而已,婉儿从老夫人和其他人眼神中,也看出一模一样的不赞同。
呵呵呵,没关系!泵娘我还在修身养息,趁现在你们能欺负就多欺负一点,以后可没有这种好日子了!
喝了点稀粥,她遣走女仆,继续从事她新培养出来的嗜好——昏睡。
她时睡时醒,神思迷离著,直到一只温暖的大掌印上她的前额,唤醒了她。
“几点了?”婉儿睁开美眸,困顿地打个呵欠。
房间内光线暗沉,毕洛只扭开一侧床头灯。
“十点半。”他坐在床沿,亲吻妻子的玉颊。“对不起,吵醒你了。”
“醒来也没关系啊,现在给我再长的时间,我都能睡。所以待会儿你不必怕我睡不著。”婉儿露出淘气的笑。“你闻起来好香,有白兰地的味道。”
“你闻起来更香,有老婆的味道。”毕洛低笑,埋进她颈窝里嗅闻。
夫妻俩腻在彼此怀里,交换几句嘀嘀哝哝的体已话,沉醉在小两口的时光里。
“你今天没下楼是对的。家族里几位大老消息真地快,今晚全挤上门吃这场团圆饭。你的身子还未硬朗起来,幸好不必去应付那些老油虫。”毕洛索性褪去外衣,钻进她身旁的空位,将她搂进怀里。
“我才懒得理那些闲杂人呢!只比较同情我老公。”婉儿舒舒服服地枕在老公怀中,暗笑道,他也学会她的习惯,开始用“代名词”称呼讨厌的人了。
“你老公怎么了?”她该不会要跟他翻名字的帐吧?毕洛小心翼翼地问。
“可怜了我老公,新婚第一个月就进入禁欲期。”婉儿很宽宏大量,不追究一些闲杂事。
毕洛宽了心,俯在她耳畔低笑。
“放心,我若真的忍不下去……”他故意一顿。“还有双手万能。”
“如果你的双手不够用,我这双也借你。”要比暖味,婉儿向来不输任何人。
“别再说了,你这个邪恶的魔女!”他申吟一声,瘫软下来。
“今晚的鸿门宴吃下来,结果如何?”她很好奇。
“我答应他们,等你身体好一些,就回公司看看。”
“不用等了,我这又不是生病,两三天就会好,最坏的情况顶多拖到孩子生下来。你还是去忙你的正事吧!”婉儿很体贴的说。
毕洛吻她脸颊一下。“多陪你几天,我比较安心。”
“也好。”婉儿知道,他也感受到宅院内隐性的不欢迎。其实有他在,其他人的礼貌也只是维持在表面而已,不见得能改善多少,他又不可能二十四小时陪在她身畔。
但,这是老公的心意,所以她并不阻止。
“答应我,如果你受了委屈,或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一定要告诉我。”毕洛执起妻子的手,严肃的说。
婉儿皱皱鼻子,咬他的手一下。“现在不只外头那些人瞧低我,连你都把我看扁了。”
“话不是这么说,你的状况不比往常。任何时候你想玩什么都可以,但你有孕在身,精神和体力都不比往常,我容不得你身旁出一丝差错。”
她眼眶一红,忽然哭了起来。
“还说你会爱我比爱宝宝多,你看,你现在就比较关心宝宝,不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