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仙!树上又飘来一阵低讽。
“什么“欺负”?谁欺负谁?”马路边突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飘进树丛里。大人七嘴八舌的询问让三个小朋友顿了一下。
王劬的地势最高,看见房东夫妇、他叔叔,几位住客,还有两三位欧巴桑朝着他们接近。那几位欧巴桑不知道在说什么,说得好激动。
“还会有谁欺负谁?不就你们公寓里的小表吗?我说吴小姐,你也行行好,小孩子什么不玩,偏偏要玩那些装神弄鬼的把戏!我们小东回去,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明天还得带他去收惊咧!”张太太义愤填膺。
“张太太,你讲话要凭良心!这附近的小孩子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一家,说不定是巷尾林大呆那票孩子王干的好事。”房束吴语凝长着一张女圭女圭脸,脾气却是出了名的火爆。
另一位欧巴桑不甘示弱的过来抢话。“耶?你们还推卸责任!我们家阿保已经被吓出病来,正在发高烧,还没找你们出医药费呢!你们想生小孩、养小孩,就要记得把小孩教好,别老做这种扮鬼吓人的缺德事!”
“好好好,大家都别说了!”房东的老公站出来当和事老。“几位太太,如果真的是我们家的小朋友搞鬼,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你们也先让我们把小孩子找到再说啊!”
“好,我们就去犯罪现场看,包准让你们心服口服。”李太太和吴氏公寓卯上了。平时她就看这群阴阳怪气的人不爽,现在不乘机找一下麻烦怎么可以。
三个小孩藏在隐身处,面面相觑。完了,刚才那几个没出息的小表回家告状了。
小路大惊失色。如果被妈妈知道他也有份,回家一定会罚他不准看卡通频道,那些叔叔伯伯也不会陪他玩了……他越想越害怕。
“哇——”蓦地又放声大哭。“不是我……不是我……呜……”
“笨蛋!”王劬气得拔一颗松果扔到他头上。“你是担心他们找不到我们是不是?”
“那是什么声音?是谁在哭?”有人听见了。
矮树丛响起唏嘘窣窣的拨弄声,快闪!三个小孩各自想溜,无奈大人的动作更快,不一会儿已翻开树丛,全挤进这个小空地来。
“小路!”房东太太叫。
“婉儿!”孟家阿姨叫。
“王劬!!”王家叔叔叫。
两方人马面面相觑。
“喔!你们看,你们看!!”李太太如获至宝,指着树上的小孩和整人道具大叫。“就是他!就是他搞的鬼!这下子人赃俱获,你们怎么说?”
王劬愣在树上。这关他什么事啊?他是好心来收拾善后的。
大人们看看坐在树头的王劬,他左手持着那串刚解下来的鬼女圭女圭,右手还拿着一颗松果。
而小路呢?坐在地上哭得泪涟涟,身边掉着几个干果实,头顶还有一点碎肩,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扔的。
婉儿蹲在他身旁,正好言好语的安慰。
三种要素相加之下,只得到一种结果“王劬,你给我下来!我答应让你在这裹住几天,就是让你来装神弄鬼,欺负同伴吗?”王尽脸色铁青。
“又不干我的事!”王劬冤枉的大叫。
“你还不滚下来?”王鑫看侄子居然还推卸责任,一把心火烧得更猛。
“本来就不是我弄的,我是好心上去帮忙收东西而已。”王劬飞快攀落地面上,跑到小路身边,用力踢他两脚,“喂!好汉做事好汉当,是谁做的好事由自己承认!”
小路被他气冲冲的模样吓得屁滚尿流,抱头窜回大人身后躲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再打我了,不要再打了!”又哭得唏哩哗啦了。
王鑫简直快气昏了。
“当着我的面你还敢打人?以后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告诉你,你的麻烦大了!”他老鹰捉小鸡似的揪住犯人,一路拖回公寓里。
王家家法很久没祭出来了。
“叔叔,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我是无辜的——”王劬的惨叫声越来越远。那两个没有道义的始作俑者,居然躲在大人背后不敢说话。“婉儿!
宁小路,你们没有义气!”
小路从大人身后探出头,却迎上一双血红的目光。
王劬咬牙切齿。宁小路,你好,居然让我替你背黑锅。这口气如果不讨回来,我的姓让你倒过来写!
被那充满杀意的眼光一瞪,小路吓得又缩回大人后面去。
谁教他先动手打人!虽然害他被大人误会,有点不好意思,不过呆子才会傻到出手救情敌。
夜风又呼啸而过,拂弄着树梢,沙沙的风响似是在低笑,又似是在轻喟。
松树的气须蔓延,一股缠着一股,缠得紧致难分。
这两个小男生的爱恨情仇,看来是越结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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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月光大刺刺的穿墙过户,投到房里来,占夺所触及的一切空间。
小路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没有丝毫睡意。随着月影西移,天花板被描画成变幻不定的图形。
吱嘎一声,房门轻启,母亲轻悄的踏进来,他连忙闭上眼。
“还没睡?”
小路不好意思的张开眼睛。
爸爸在他长记性之前就去世了,除去一张泛黄的照片,并未在他心湖中留下太大的帆影。四岁那一年,孑然一身的妈妈带着他在街上晃荡。当时他被日光晒伤了元神,差点活不下来,幸好遇见出外收妖的老道士风师叔,救了他一命,也收留了他们母子。
其后,科学家尹承志刚回国,在街上晃荡,也被风师叔捡回来。某一天尹承志出门逛大街,又捡回了有狐仙血统的萧繁红。直到风师叔的住处被当时的房东收回去,他们一群人没地方去,又在街头上晃荡,晃到正在招租房客的吴语凝家门口,才终于又安定下来。
他们这群人就像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命运紧紧相依。
对于这样的家族,小路是很满足的。他从来不觉得这样的家庭是残缺,因为四周的大人们随时随地提供他源源不绝的爱。
只是,只是——只是,他会不会大贪心了呢?拥有了大人的爱之余,他的心头仍然有些一部分是空虚的、不足的,希望能有一些友情的填补。
“妈妈……”他顿了一顿,终于怯怯的承认。“之前那个扮鬼的恶作剧,是我和婉儿做的,跟王劬不相干。”
“哦?”曹春衫坐在儿子床畔,眉心微起波澜。“你们害王劬被罚跪好久呢!!明天要记得去跟王叔叔说清楚,顺便道歉,知道吗?”
“知道。”
母子两人又陷入沉静。曹春衫一如往昔,替儿子整整发,拉拉被,陪他到入睡为止。
“妈妈?”静谧中,他轻声开口。
“嗯?”她温柔的掠撩儿子头发。
小路坐起身来,一双明亮的眼神在暗夜里放光。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像正常的小朋友,不用靠风师叔画符,就能在白天出去玩,去学校上课呢?”他掩藏不住语声中的渴望。
曾春衫轻叹一声,对儿子漾出柔和而无奈的笑上还得再过几年。等时辰到了,你便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
“为什么还要等呢?”他垮下脸来。风师叔最疼他了!难道不能作法让他立刻生活在阳光下吗?
曹春衫为难的看着儿子。“妈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等“时辰”
到了,你自然会明白。”
可是,再等下去,婉儿迟早会被王劬迫走的。从相识的那一刻起,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婉儿了。他多羡慕她的活泼与朝气,多希望能像她一样,自由自在的徜徉在世界里。他好不容易才认识一个同龄的女孩,又是这样的精灵可爱,为什么她身边还要多一个王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