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净忽略了他话中希微的语意,只是微笑,想象裴海小时候的顽皮模样。从他现在的专横霸道和坏脾气,不难想象小裴海的高傲模样。他一定成天当孩子王,领着一票虾兵蟹将四处作怪。“无法无天”这四个宇,冠在他身上还真贴切。
“裴先生怎么不出去和他打个招呼呢?或许裴海还记得您。”她笑说。
裴劲风摇了摇头。“改天吧!在这种场合认亲戚似乎有些奇怪。”
“说得也是。”她颔首。
“小姐贵姓?”焦点终于转向她身上。
池净在心里扮了个苦相,娟丽的容颜仍然挂着温良的微笑。“我姓池。”“池?”裴劲风很明显的楞了一下。“敢问芳名是?”
“我叫池净。”她连忙从外套的小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我是『天池艺廊』的展示部主任,这是我的名片。”
“池净,你真的叫池净?”裴劲风的反应诡异到极点。
“是的。”她终于觉得怪怪的了。“您有任何问题吗?”
“没有。”裴劲风立刻说,还回答得很用力。“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特殊而已。妳是裴海的女朋友?”
池净窘了一下,现在确定他方才全看见了。
“嗯……我们……”说不是就显得太矫情,直接说是又暴露出她“公器私用”。池净窘在原地,血色一波一波的从颈项蔓延向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明白了。”裴劲风忽然重重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呢?”池净怪异的偏头望向他。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小净!”蓦地,严酷的叫唤打断了两人的闲谈。
裴海直挺挺的站在会场边缘,眼光阴郁不定,游移在她和裴劲风之间。他的眉眼之间有一股肃杀之气,眼芒狠厉的迸射出冷锋,几乎要射穿了裴劲风的身体。裴劲风大半副身躯暴露在灯火下,脸孔却仍隐在暗晦里。
敖近已经有几名宾客注意到他们三人的诡异氮围。
“裴海,你怎么又跑回来了?”她轻问。
“你们在聊什么?”他无礼又凌厉的质问,目标是针对裴劲风。
“没有啊!裴先生说他是你的旧识──”池净接过答话权,还没讲完,已经被裴海粗率的打断。
“我不认识他!”他怒瞪着池净。“你们都聊些什么?”
裴劲风仍然不吭气,池净只好继续说:“我们只是聊到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情,裴先生说……”
“他说什么妳都照单接收吗?”裴海低骂。“你想知道任何事,直接来问我就好,何必随便抓个阿猫阿狗就聊起来?”
“什么阿猫阿狗?你怎么如此不讲理!”池净不悦的说。他要发少爷脾气也看看对象吧?
“不讲理又怎样?”裴海眸中翻滚着怒火。“总之你们俩躲在背地里议论,就是让人觉得不舒服!难道我还骂错你们了?”
“我们做错了什么要挨你的骂?”她略微扬高了声音。“我遇到你的亲戚,随口聊几句你小时候的光景,也不行吗?你真是莫名其妙。”
周围的宾客察觉情势不对劲,终于开始围拢过来。
裴劲风直到此刻才开口。“池小姐和我真的只是闲聊,你误会了……”
“没什么好误会的,总之你离她远一点!”裴海完全不掩藏他声音中的厌恶。“还有你,你也是!有工夫窝在角落和不相干的人闲嗑牙,不如去找点有用的事情做。贵公司代理我的作品展示,不会是靠员工躲在角落里聊天来赚业续吧?”
“你……你……”池净气得水珠子在眼眶里乱转,完全说不出话来。
远远的,老板高雅的身影迅速接近,赶过来控制场面。
“好端端的发生了什么事?”简明丽一眼看见裴劲风,低声呼了出来。“裴董事长,您也来了?”
人群中泛开一阵轻细的嗡嗡声。
“谁晓得发生什么事,问问妳的模范员工啊!”裴海的剑峰依然凌厉,狠狠戳剌着她的心。“我只是不习惯随便被人刺探而已。”
池净的眼眶里盈盈运转的,尽是被他愠出来的泪意。
“好!裴海先生,是我怠忽职守,我明天就写悔过书向您陪罪!”她抢着在眼泪滴下来之前,奔过裴劲风身前,快步冲向楼梯。
脚步才下一楼,身后已经有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
“小净!”是裴海。“小净!”
她不理他,愤怒的揩拭满脸泪。冲出门外,招了一辆出租车就跳上去,直接奔回家园。
“小净!”他只来得及拍一下车窗玻璃,运将已经咻咻一响,把车子驱进夜晚的车阵里。
她坐在后座,忿忿的擦掉奔放的泪痕。
懊死的家伙,居然在这种众冠云集的大场合让她难堪,还大呼小叫什么“靠聊天做业绩”,他把她当成什么?陪酒的公关小姐吗?也不想想旁观者听了会如何作想,教她日后如何面对今天的宾客?她又气恨又委屈,想想又淌了满脸泪。
叭叭,急促的喇叭声紧紧跟在出租车后催唤。
“啊小姐,后面那辆车素妳男朋友开的,素不素?啊苞这么近很危险咧!”运将从后照镜看她。
池净还没回答,后方来车就并行在出租车旁,驾驶座和后座的她平行。裴海把车窗摇下来,努力对她大喊。但无论他喊些什么,她就是固执的望向正前方,一概不听不闻。目的地很快到达。
她故意叫出租车横在家门外的巷口,还告诉司机后面追来的是个始乱终弃的坏男人,麻烦他帮忙挡一下,等她进了门再开走。司机马上忙不迭的应允,还很热心的臭骂了“没种的男人”一顿。
进了门,母亲和出差同来的哥哥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张习贞绽放一脸温柔的笑,回头正要招呼她,就被她泪痕斑斑的表情吓到。“小净,发生了什么事?”
她什么也不答,直接奔进房内,锁上房门,重重的扑进棉被里放声大哭。“小净,小净,妳开门!”门外传来母亲担忧的呼唤。“怎么了?酒会举行得不顺利吗?工作上的事,别太患得患失!”
“我没事,你们不要理我。”她仍然埋在棉被里哭泣。
门铃忽然啾啾的响了起来,她猛然抬起头,彷佛想隔着门板瞪得大门外的访客立刻暴毙。
裴海好大的胆子,竟然跟到家里来!
房外响起脚步声,接着哥哥低沉徐稳的声音隐隐传进来。
池净怒气不息的等着,瞧他在她家的屋檐下还敢说什么大话。无论如何,她绝对不会给他开这道房门的。
“小净,开门。”半晌,哥哥宁谧的声音取代了母亲的惊慌,在她房门外轻唤。卑鄙!她们姊妹俩素来服这位哥哥,裴海竟然想找大哥替他挟关护航。
“我不要见他,叫他离开。”她仍然隔着门板怒瞪。
“裴先生没有进来。”大哥张行恩沉稳的说。“他只想确定妳有没有安全进门,现在已经走了。”
走了?她软软的滑坐到床畔的地板上。他甚至没有尝试一下,就走了?一股无法形容的委屈感兜头罩下来,她只觉得口干舌燥,眼里望出去的事物全波荡成一片蒙眬。
“小净,开门。”张行恩再度用指节轻扣着门板。
“不要理我……”她又转头埋进棉被里。
呼飒的夜风撩入了棂帘,抚上她的青丝乱发,似乎也在应和着她的嘤嘤啜泣──
第四章
“阿海?”牛仔讶然的拉开门。他的长相原本就浓眉大眼,黝黑精壮,浑身充满了园耕与山林的气息。现在瞪大了眼睛,倒显得眼白的部分格外的醒目夸张。“借住几天。”裴海背着旅行袋,郁闷难解的挤过老友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