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天非得找那个小表调查清楚不可,事关个人荣誉问题。“范?”维箴探出门口轻唤。“快点进来了,你还在外头抽烟!”
问题的解答就出现在他眼前。
可不是吗?这两种小动物皆借由她的穿针引线,交织进他的生活圈子。
维箴是那种小孩子信赖、小动物欢迎的女人。
很合适当妈妈,他忽然想到。
“我一定得进去吗?”他慢吞吞的直起腰,被她一路拖拖拖,拖进电梯里,直上四楼的小儿科病房。
“你好奇怪。”维箴瞪他。“私底下协助强强时,表现得既主动又热心;明着拉你去看看他,你反倒拜访债主似的。”
“那不一样。”他喃喃地盯着数字光键。“我替他出面向姓苏的计公道,既有人可以扁,又有沙包可以踢,而我恰好很喜欢揍人!”
她又好气又好笑。八成每个男人天生都有几分暴力倾向,差别只在于控制力的强弱而已。她真的不懂,范也不是排斥强强,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喜爱小家伙,就不知道他在别扭些什么,每回在小男生面前都显得酷酷的,仿佛打不定主意该拿小了一号的人类如何是好。
他最好趁早习惯与人类长大之前的品种共处,总有一天他自己也会成为父亲的。
两人来到特殊病房外,“苏泳强”的名牌贴挂在门上。
“我一直纳闷,”他低头咬她耳朵。“姓苏的是不是期望强强将来成为游泳国手?”
维箴笑瞪他一眼,“进去。”
“高小姐,张护士刚才带强强到游戏室去了。”一位护士正好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微笑着告知。
“谢谢。”
两个大人转移阵地,前进走廊底端的大型游戏间。游戏间的外墙,上半部分采用强化玻璃建材,因此从走廊外可以直接看进里头。两人抵达门口,小家伙已经瞄见他们,高兴地用力挥手。
苏伟翔的重手并未在强强身上留下永久性的伤害,经过两星期的调养,他的外伤大都痊愈了,再经过几天的观察,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可以顺利出院。至于心理复健部分,倒是急不来的。
“强强。”维箴蹲子,迎接小男孩飞扑过来的重力。
小孩子的复原力相当惊人。由于长期的暴力阴影获得解除,强强除了偶尔仍有梦魇的症状,其他时间明显比往昔开朗许多。
“叔叔。”小男孩偎进她怀里,羞涩的笑却抛给大英雄。
“嗯。”范孤鸿点了点头,迟疑一下,终于伸手在小家伙的下巴部位搔弄两下。
“你在模狗啊?”她忍不住笑出来。
他怎么晓得模小孩和模狗有什么不同?以前向来是小强强自动靠近他、接触他,他又没有采取主动过。今天破天荒头一遭,她该偷笑了。
不知感恩的女人!
“你陪强强玩,我去找他的主治医生谈谈。”若非担心板起脸来会吓着小家伙,他早就拉长晚娘脸了。
“叔叔再见。”强强向他挥挥手。
“在医院里不能说‘再见’。”维箴温柔地拂开小家伙汗湿的刘海。“强强,下个星期就要出院罗!出院之后搬过来跟阿姨住好不好?”
小脸蓦地笼上一层阴影。
“爸爸……”他的食指放进嘴里啃咬。
维箴抽出他的手指,在他额上印下抚尉性的细吻。
“爸爸和警察叔叔一起去吃饭,可能要吃很久很久才能回来,所以他不会再出现,也不能再伤害强强了。”她谨慎地措字遣辞。如果直接告诉他——爸爸被警察抓走,小孩子荏弱的心灵反而会生出罪恶感。
小男孩盯着自己的脚尖。良久——“强强做错事,害爸爸好生气。”他几不可闻的咕哝。
红热的感觉蒙笼了她的眼眶。维箴深深呼吸调顺了气息,警告自己必须在小孩子面前表现出稳定的一面。
“强强,”她抬起小男孩的下巴,以最丰沛的爱意灌输进他的眼底、心里。“你没有做错事,做错事的人是爸爸,他不应该打你。”
“可是,爸爸说……”他犹豫着,不知道要相信哪一方的说法。
“爸爸说错了。”她断然地道。“强强,你相不相信范叔叔?”
“嗯。”他的偶像!强强用力点头。
“范叔叔说,强强是最乖、最可爱的小孩。”
“真的?”他眼睛一亮。
“对,范叔叔比你爸爸聪明,也比你爸爸勇敢,所以强强要相信范叔叔的话,长大之后变成像范叔叔那样的大好人,知道吗?”她有板有眼的展开机会教育。
“知道。”小家伙精神振奋的应道。
阳光的颜色渲亮了他的眉宇。或许,阴云淡散的时候已在不远的将来。
大好人?
门外,范孤鸿倚着另一面墙壁,反复咀嚼着新加封在头上的桂冠。
他是大好人?恶……想到就毛骨悚然。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把“范孤鸿”和“大好人”放在同一个句子里。
这证明了两件事:一,情人眼里出西施。二,那女人真的爱他,只是她自己还没发现。
那么他呢?
范孤鸿侧望着游戏间。维箴和小家伙喁喁谈笑,时而温暖的相拥在一起。莫怪乎天主教崇尚圣母抱着圣婴的塑像,的确,女人与小孩相处时,她们身上所迸散圣洁的光环让人不自觉的受到撼动。
应该就是她了。他想。他总以为自己不曾刻意地寻觅过伴侣,直至此时此刻,他们相遇在地球的另一半,他才恍然惊觉,宿命本身自有一把绝妙的弦琴,牵引着芸芸众生伴随它的奏起舞。
就是她,他的未来,他的爱。
***
商场如战场,纪汉扬纵横商场无往不利,难免会结下仇怨,一直以来他也有所自觉。可是,大白天来到女友家门口却被两个昔日盟友围堵,犹有甚者,两人还强拉他到庭院角落,两张峻颜露出欲置他于死地的凶狠,若要求他仍以平常心看待,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我做错了什么?”他叹了口气,冷静的面对两个男人的怒气。
“我警告你!”范孤鸿的手肘架在他心口,随时打算往前一压替他了帐。“你给我进去和那个小慈禧沟通清楚,如果她继续教唆维箴反对我,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换我说!”彭槐安挤着同样狰狞的面目顶开难兄难弟,一记手切比画向他的颈项。“我也警告你,叶萌萌如果再不收敛一点,继续劝服双丝拒绝我的求婚,我可不保证自己失去理智后会干下什么凶杀重案。”
“萌萌教唆那两个女人别嫁给你们?”纪汉扬一脸不信。萌萌巴不得赶快把她的继母大人和继姊送出门,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哪可能临时转了性子。
“这是我们俩亲眼看见的,难道还作得了假?”彭槐安怒吼。
“每天晚上我哄得维箴就要点头说YES,隔天她和叶夫人、萌萌关进书房里交换过意见,马上又愁眉苦脸地出门回答我:她、不、想、嫁!叶夫人那头也一样。你自己说,这不是萌萌教唆的,又会是谁?”范孤鸿怒气不息的指控。
彭槐安听完难友的陈述,用不太爽快的语调插嘴:“请你别再称呼我孩子的妈妈‘叶夫人’好吗?”
“叶夫人有了?”两位男士异口同声,齐齐露出欣羡之色。
准爸爸得意洋洋的拉了拉衣领,向他们炫耀。“咱们三个‘能力’有别嘛!不好意思,领先各位一步。”“高兴什么?人家又不肯嫁你。”范孤鸿泼他一盆吃味的冷水。
一刀毙命。彭槐安狠狠瞪他一眼,苗头又对准纪汉扬。
“归根究底,都是你那口子在兴风作浪。”阴森森的獠牙咬得格格作响。“我不管,你给进去收拾残局。如果我儿子出世之后,父亲栏只能填写‘不详’,你那个宝贝萌萌的皮就给我绷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