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她在后头气得蹦蹦跳。“你们怎么可以联手欺负我?”
水泥墙另一侧,维箴慌慌张张的喊声蓦然响起。
“继母大人,谁欺负你?你别怕,我马上来。”惶急的倩影闪出门外,手上还拎着浇花用的水管。“啊!又是你,你这个土匪,你不要跑!看招……”
萌萌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出声喝叫:“等一下!”
来不及了!
维箴扭开水管龙头,哔啦哔啦的自来水浇得两人满头满身。
“高、维、箴!”她湿淋淋的立在人行道上,咬牙切齿。
“萌萌!你……你干嘛站在土匪旁边?”维箴为时已晚的发现,妹妹就站在土匪旁边。
彭槐安盯着自己泡水的皮鞋,最终只能仰望苍天。
天哪……
“我、我不晓得……”维箴连忙抛下水管,湮灭证据。“因为后娘嚷嚷有人欺负她,前几天这个土匪又抢了我的画……”
“高维箴。”萌萌神色不善。
“我知道,我闭嘴,我立刻消失。”她刷的一声闪进家门,离开犯罪现场。
“糟糕!”双丝立刻回过神来,母性霎时酵。“你们会着凉的,赶快进来,我拿乾毛巾给你们。”
她也消失了。
萌萌吁口长气,挥开脸上的水雾,反手拍拍他。
“一切搞定,别说我没帮你。”她也走了。
彭槐安愕然地盯着纤巧的背影,再细思她话中之意。
可不是吗?姓叶的丫头表面上刁难,其实已经为他找好一条得到陆双丝的藉口。
他想了一想,突然微笑起来。
这个小女生,其实还满可爱的……
第十章
在瑞士苏黎士,“蓬勃拍卖集团”拥有专属的物流中心。整栋建筑物巍峨于苏黎士市区,规模有若一间小型博物馆。
其实,称呼“蓬勃拍卖中心”为博物馆并不为过。由于该馆本身设计了两处精密储藏区,专门暂放运来接受拍卖的珍奇物品,而且全区采中央空调控制温度、湿度,因此许多大型展览也经常租借拍卖中心做为展览馆。
为了货品保全起见,储藏区通常禁止闲杂人士进出。双丝得以在正式拍卖开始前的两个小时进入禁区,自然是因为她有“非闲杂人士”陪同。
“经过专家修缮,这幅梅花依然维持良好状况,今天应该可以卖出不低的价钱。”彭槐安立在挂画的前方,点头表示赞许。
“嗯。”双丝浅浅一笑,眼角却带愁意。
“名画可以顺利月兑手,难道你不开心?”彭槐安意识到她异常的沉默。
双丝轻轻叹了口气。“叶家沦落到必须拍卖产业才能延续,我怎么高兴得起来?”
他了解了。
“如果可能,我真希望把这幅画原封带回台湾,挂在自家墙上。”她抑郁的转身,率先走向储藏区出口。“我总觉得自己很像一个败家母,连亡夫最后一点身后物也守不住。”
彭槐安心暗忖,能卖掉这幅鬼画他可爽快得不得了。因为它的存在,徒然让双丝追忆那死鬼老公而已。他可不愿意下半辈子苦苦和一只鬼魂竞争。
“别想太多了,我们回拍卖场看看。”他也不管保全人员有没有看见,大方的啄吻她一下。“萌萌和我说走了,如果这幅画以两百万月兑手,你就包袱收一收准备嫁人。”
双丝的注意力果然被他转移。
“那是你们俩私自协议的,我这个当事人可不接受。”她娇嗔。
“不接受也不行。萌萌承诺过,如果你拒绝履约,她就把大门反锁起来,不让你回去。”他笑歪了。反正任何坏事一律推到叶家小表头上,他乐得坐享其成。
拍卖场位于三楼贵宾室。
由于拍卖品德等级有别,“蓬勃”的瑞士分公司也将全馆规划成不同的区间。
一楼大厅通常拍卖平价商品,二楼大厅以等级次之的书画、骨董为主,三楼贵宾室则走高价位、高格调路线,三加的买者通常是欧洲的知名人士,寻常人甚至弄不到邀请函。
今天的拍卖品最低底标为五万块美金。石涛的梅花起标为六万五千美元,相当于新台币一百七十五万。
一百七十五万的画作要攀到两百万简直轻而易举,彭槐安坐在专属席位上窃笑。
拍卖会准时展开。
依照往例,主持人约略解说一下规榘,第一项物品……维多利亚时期的著名纤细画作放在展览台,各路人马开始竞标。
台上每成交一样拍卖品,双丝的心跟着沉重一分。再隔款骨董,就轮到她的石涛了。
她思潮起伏,悠悠想起亡夫生前的形影。丈夫生前最爱赏玩这些金石书画,每每和她谈论起来,总是眉飞色舞,万般烦恼顷刻间即烟消云散。
人在画在,没想到,人亡故了,连画也保不住……
她低下头,以免泛红的眼眶让其他人瞧见。
彭槐安听见身旁传出可疑的呼吸声,怪异的轻触她脸颊。
“你在干什么?”他可以感觉到从她身上传射出来的哀伤。
双丝摇摇头,仍然低颔着,无法仰首。
“你在哭?”他低问。
她还是摇头,但这回吸鼻子的声音更加明显。不期然,两颗莹亮的水珠滴落在她手背。
“别哭。”他笨拙的掏出手帕,揩拭她的脸。“大庭广众下,不好看,别哭了!”
唉!真是伤脑筋。
左右的买家开始投来好奇的眼光,渐渐有人发现她的异状。
“第七件作品,编号30749,东方水墨画,清朝石涛的‘梅花’,底标六万五千美元,请喊价。”会场开始有人竞标。
双丝掩住唇,却压抑不住抽泣的声音。
叶家最后一件值钱的宝贝,居然是从她手中流传出去的,她简直愧对叶家的列祖列宗,死后也无颜面对死鬼老公了。
呜呜……她开始打嗝。
“六万八千元。六万七千元。”主持人随着买家举牌的动作,一路喊上去。
“六万九千元……”
双丝突然握住他的臂膀,满脸泪水的央求道:“我不要卖了……你帮我把‘梅花’撤下去,我不要卖了……”
数十双目光集中在他们身上。
彭槐安清了清喉咙,努力控制状况。“物品都送上台了,怎么可以临时撤换?乖,别孩子气!”
她哽咽得更大声,接过他递来的手帕,哭得一塌胡涂。“呜呜……我要……我的画……呜……”
天哪!让我死了吧!他完全不晓得该如何是好。
“彭先生,是不是女士看上了名画,你不肯买来送她?”几位买主和他算熟朋友,忍不住调侃他。“别这样,做人家男朋友就要干脆一点。”说着,还故意举了一下牌。
“七万两千。”主持人看见买家的手势。
彭槐安投给他必杀的眼光,无可奈何的只得跟着竞标。教他临时撤换当然不可能,那么,只好花钱买回家。
“七万三千。”主持人喊。
其他买家看见,登时乐了。
好玩,有人要当冤大头,那他们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呢?反正这些年来“蓬勃拍卖集团”赚佣金也赚得很饱。
左边的买家坏坏的冲着他贼笑,举起喊价牌。
“七万四千。”主持人唱歌似的喊。
彭槐安脸都绿了,只好再举牌。
“七万五千。”
然后全场的人陪他一起玩游戏,价钱一路往上飚涨。
“七万九千,八万,八万一千……八万四千,八万五千……十万两千,十万三千!”主持人瞪大眼睛,连播报的声音都惊愕得发抖。
另一个人举牌。
“十万四千!”主持人大喊。
太离谱了!彭槐安松开领带,额头上开始见汗。
“十万四千一次。”
双丝眨着泪蒙蒙的眼,充满渴望的冲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