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负得正,当场把语气转圜得完美无缺。
“噢。”她可怜兮兮地拉拢西装外套,不懂男人的“暴露标准”怎么会比女人严苛这么多。“那……便当送到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彭槐安发起脾气的样子着实太可怕了,令人心惊胆战的,她顶好趁着情势未恶化之前,尽快逃离现场。不过他舒舒服服的病床不躺,却溜出医院来管她穿什么衣服,真是莫名其妙的男人!
彭槐安黑着一张脸,任凭她畏罪潜逃。在纪汉扬面前,他不好多说什么,山水有相逢,陆双县和他总会碰得上面的。
“叶夫人是个值得珍惜的女人。”纪汉扬蓦然开口。
彭槐安迅速敛起每一分不快的神色,迎上情敌的锋芒。“看得出来!”
这算什么?向他宣告所属吗?彭槐安暗暗冷笑。没用的!他既然看上陆双丝,就不会轻易放弃。可以想见,纪汉扬在感情方面也与他同样决断。
“对了,彭先生,您和白小姐的婚事确定了吗?”纪汉扬状似不经意地问。
两个男人自然听得出个中深意。
本来,纪汉扬对旁人的闲事向来不会多做理睬,然而叶夫人不同,她是萌萌的家人,也就等于是他的家人。他不会坐视自己的家人受到任何屈辱。倘若彭槐安有心追求叶夫人,那也就罢了;就怕他只想拿陆双丝当点心,填塞牙缝。那么抱歉!
于公于私,他都无法置之不理。
“差不多了。”彭槐安冷冷地撇高嘴角。
黄云陇赶快介入,很害怕这两个男人当场打起来。“彭先生,你也该回去休息了。”
“纪先生,且容我说一句……”彭槐安的步伐顿了一顿。“未到最后关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变数。”
☆☆☆
晚风拂过树梢,吹起波浪般的飘飒。
住在山间最大的好处,便是可以享受天凉如水的夏夜。晚间八点,台北盆地的温度只怕仍然今人难以喘息。
双丝漫步到离家不远的小鲍园,纵容苏格拉底在草坪上闻闻嗅嗅,顺便解决它的生理需要。晚来天凉如水,多数人家已经围炉开伙,马路上偶有几辆车呼啸着上山、下山,而后仍然归于沉默。
阳明山的夏夜,难得出现像今晚的安静氛围。
下个月中,就到了她亡夫叶海生的忌辰,她得提醒萌萌和维箴那一天必须腾出时间来。
叶海生的面孔在她心中有点淡了,然而他纯净热诚的性格依旧在她心灵深处荡漾。他是那种保有赤子之心的男人,在现实生活或许不够强韧,却随时保持着乐观的心。
不像那个彭槐安。
思绪一转到那个不讲理的男人身上,她立刻摇头叹气。
彭槐安居然打算收她当小妾!他也不想清楚,好歹她在叶家是名正言顺的未亡人,堂堂继母之尊,何苦屈辱自己成为他的玩物?
他太实际、太暴悍、太强势、太不文明,每次独处时都带给她莫大的压力感。
她已经习惯和优雅如一抹轻风的男人相处,像叶海生,像纪汉扬。
或许,她该努力地疏远彭槐安。随他去踏入婚姻的坟墓吧!
可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让她觉得有点寂寞……
山风悠悠地吹息着大自然的琴音,彷佛抚慰她的寂寥。昔时的点滴,短暂的姻缘,现今的生活,犹如一场春花梦露,淡淡飘过脑际。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她轻声地低回再三。
“你在想谁?”很有醋味儿的质问突然冒出来。
“哇……”这一吓非同小可,她险险从秋千架上跌下来。
何方孤魂野鬼前来破坏气氛!
彭槐安拄手杖的身影耸立在她左侧,魁梧的体格遮掩了后方的光源,形成神威凛凛的剪影。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话一问出口,她就发现是多余的。因为这座小鲍园位于大马路边,任何车辆上下山必然会经过看到。
现在的问题应该在于,他拐着受伤的龙脚上山做什么?
“你又在思念谁了?”彭愧安执意得到一个答案。
换成旁的女人,只怕就端起脾气,故意卖他几个大关子。多亏他运气好,碰上陆双丝……天生好脾气惯了的陆双丝。
“没有呀!”她扬起闪闪动人的微笑。“我在想我老公。”
那个鬼?幸好。彭槐安咕咕哝哝地生进她旁边的揪继。假若她回答目前正在遐想的对象是纪汉扬,情况就严重了。好歹一只鬼不会还阳与他抢女人,但一个活生生的男人会。
他越来越搞不懂自己。明明决定了仅止于“照顾她”的,既然名为“照顾”,就表示两人都不必给彼此太大的约束,同虚时能得到快乐即可。至于她私底下想和哪些野汉子结下交情,他鞭长莫及管不到,也实在没必要理会。
他向来都是一个大方的情人。
结果事情却变成现在的可笑处境。他非但开始计较她与哪个男人交往密切,甚至连她那个死鬼老公也成为他醋怒的目标。
这些都还不够可笑!最最最可笑到足以登上全球娱乐新闻头条的是……她小姐甚至还没答应成为他的“被监护人”呢!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在一个尚未得手的女人身上浪费这些心思?
唉!越想越郁闷……
他又要发火了吗?双丝在旁边偷偷观察他阴沉的表情。好可怕哦!他莫名其妙地冒出来,又莫名其妙地板起一张僵尸脸。不晓得他生起气来会不会打人?
太恐怖了,还是先溜为妙。反正他脚上有伤,跑不过她。
“彭先生,今晚夜色很美,您自个儿留在这慢慢欣赏吧,我先回家陪我女儿了。”她一个箭步站起来,深深一鞠躬。“苏格拉底,回家罗!”
三十六计的最高招……走为上策。
“喂……”彭槐安愕然。她连他今晚的访意都还不知道呢!这就溜了?
双丝暗暗吁了一口气,庆幸他没又吼又叫的引人注目。跑不到几公尺,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苏格拉底呢?它没有跟上来!
她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又跑回头。
“苏格拉底?狗狗,要回家了。狗……”
苏格拉底被抱拥在敌人怀,伸长舌头向女主人摇尾巴打招呼,两颗圆圆的钮扣眼都笑弯了。
天!他挟持了她的宝贝狗。
苏格拉底彷佛尚不了解自己已沦陷入歹人的魔手,居然还亲热地舌忝着他的下颚。笨狗,他是坏人吔!有没有搞错?
“你……你把苏格拉底还我。”她努力装出很勇敢的模样。
彭槐安啼笑皆非。她干嘛?以为他打算勒索一百万赎款啊?失礼了,这只蠢狗即使倒贴他巨款,他也不想收容。
“过来。”他健硕的体躯重又坐秋千上,顺便向她原来的空位努了努下巴。
双丝陷入天人交战之中。她不能为了一己安全,弃忠诚的家犬于不顾。千思万虑之下,只好不情不愿地踅回他身边坐定。
“彭先生,你……有事吗?”问得有点心惊胆战。
她一天到晚被萌萌骂,已经培养出“威武立刻屈”的天性。
“不要在我面前表现出那副小媳妇的怯相!”他的不悦感陡然发作。
蛮横的手突兀地握住她下颚,双丝简直被吓呆了。
“你……不要那么凶嘛!”水珠在她眼眶团团转。好可怕哦……
他眯眼,打量着她逐渐泛红的俏鼻头、骨碌碌的泪珠,猛地低吼一声,猛烈地覆了上去。
她为何要如此该死的吸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