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彭槐安铁定会在第十九层与他说哈罗。
“很好。”他满意地点点头。“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先打电话回香港告诉我母亲,我准备在台湾多停留几个月;按着再打电话到加拿大通知我父亲,他该回香港坐镇了,那个金发小姐已经看上他的钱,跑不掉的。”
“分明置我于不义。”黄云陇咕哝道。白痴才会让上司惊觉他们的家务事完全没有隐私。“接下来呢?”
“接下来帮我留意一下,外面有没有合适的餐厅店面要出租。”他放下杂志,接住病床的控制钮,整个人躺平下来。“我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你先回去吧!”
“是。”黄云陇无奈地提起公事包,走没两步路,脚下突然顿了一顿,回头提出一个紧要的问题。“陆小姐的事情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可是……白家那一边呢?”
彭槐安敛起笑吟吟的表情,淡然问道:“白家怎么样?”
“你和白小姐……”
“我和陆双丝的事情与白家的婚约无关,我看不出两者有任何抵触的地方。”
他冷冷地道。
黄云陇静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推开门离去。
☆☆☆
八点三十分,夜幕才刚唱出序曲,然而对医院来说,访客时间即将结束,接下来该是病人安歇的时刻。
双丝放轻脚步,沿途对经过身畔的白衣天使微笑颔首。
“本院只剩下三十分钟就不接受探访罗。”
“我知道,谢谢你。”
她的脚步停顿在头等病房的门前,迟疑了一下,抬手轻轻叩响门扉。
头没人应声。
彭槐安可能睡了,而且是孤零零地躺在病房。他的家人远在异邦,特别看护也不晓得找好了没有?本来她一向在下午探病的,可是今天萌萌的心情似乎有些郁闷,所以她多花了一点时间陪继女聊天,拖延到晚上才抽出空暇。
既然病房内没有其他人,而彭槐安又睡着了……她偷偷溜进去瞧他一眼,应该无所谓吧?
主意既定,双丝无声无息地推开门。
头传来“[口白]”一声,彷佛有什么物品掉落在地毯上。
“哈罗?”她试探性地轻唤。
最高品质,静悄悄的,果真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病房内的灯光相当明亮,触目所及摆满了花篮、水果,和大大小小的礼盒,想必是白日川流不息的访客留下来的。
床上那道突起的身形静静不动,沉睡在温软的梦乡。
她踮着脚尖来到床侧,见到一本商业周刊滑掉在地上。可能是他看杂志看到睡着了,翻身时无意间碰落的。
她低下腰捡起杂志,抬眼的第一个角度就是他吊高在床尾的伤腿。
双丝鼻子吸了两下,泪水登时落了下来。
懊死!彭槐安暗暗叹了口气。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连两秒钟也撑不了。
“唔……是你。”他“睡眼惺忪”地撑开眼皮。
“嗯。”泪水下滑得更加放肆了。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他赶紧调高床位,将她湿淋淋的娇容按在肩膀上。
“对……对不起……”在他面前,她好像永远只有道歉的份。
“别哭了,我又没有怪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我一直责怪我自己……”双丝哭得唏哩哔啦的。
“好了,好了,别哭了,其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随随便便跌伤脚,是我不好,求求你别哭了。”好不容易他捱了这几天,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其实……其实不是我的错……对不对?”她抽抽噎噎地接过他递上来的面纸。
“我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我只是自卫而已……谁教你……突然轻薄我……”
“抱歉。”彭槐安翻个白眼。结果居然变成是他的错!
“而且……而且厨房的地板本来就很滑……”她哭到开始打嗝。
“所以才叫‘厨房’嘛!”他只好一古脑儿地附和。
“可是……可是……”哇的一声,第二波泪水突然泄洪。“我仍然不应该害你受伤……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怎么可以踢你受伤的脚……即使被你强暴也不应该这么做的!呜……”
什么跟什么呀?
“我从不强暴女人!”他恼火地低吼。
双丝顿了一顿。
“那我就更不应该了!哇……”地放声大哭。
天!秀才遇到兵已经够有理说不清了,他遇到的还是一个娘子军,这下子怎么得了?
只好施展苦肉计。“噢,好痛……”他的眉眼口鼻挤皱在一块儿,软软地摊回床垫上。
“怎么了?你的伤处发作了吗?”她慌张地收乾泪水,急急忙忙地站起身。
“要不要叫护士小姐过来?”
“不用,不用。”他虚弱地指着左腿。“你帮我按摩一下,应该就会舒服多了。”
“好。”她乖乖地坐回床侧,轻揉慢拈地为病人服务。
嗯……真好。彭槐安只差没申吟出来。
“不对。”她忽然停住手。“你不是右腿受伤吗?”
他顿了一顿,脑袋迅速地开始回应。
“对呀!可是我的右脚包扎得像麻花,没办法按摩嘛。”无辜的眼神瞪望着她。
“反正都是我的脚,左边或右边也没多大分别。你帮我捏捏左腿,说不定右脚一高兴,就跟着不痛了。”
他当她是白痴吗?双丝湿湿亮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不过伤者最大,既然他希望她按摩左腿,那就左腿吧!
“晚上病房通常只剩下你一个人吗?”双丝继续为他的腿马杀鸡。
“对。”他落落寡欢地点点头。“我在台湾没有亲戚,入了夜当然只剩自己一个人,至于白天来探病的访客大都只是生意上的客户,礼貌性的过来拜访一下而已,难道远指望他们服侍汤药?”
当场又让她的罪恶感蓬勃发展。
“那……你不考虑聘用私人看护吗?”
“不。”他一口拒绝,表情还满不屑的。“我最讨厌让陌生女人摆布来、摆布去,而且台湾正在闹护士荒,受过良好训练的私人看护并不是那么好找。”
“可是,”她有些迟疑。“你孤零零地留在医院,我不放心。”
“噢。”他老人家不说话了。
“而且,接下来几个星期还得做复健……”她的眼角余光扫描着他的表情。
“对呀!按健这一关是最辛苦的。”他的语气彷佛不胜吁。
奸诈!想要她自荐为老莱子彩衣娱亲,就直接说嘛!双丝恼也不是,笑也不对,当然更无法装傻。
道义上,是她欠了他。
“如果你不介意,以后我从店抽出空闲,家也没有事情的时候,就顺道过来陪陪你。”听出来了吧?她还有家庭、事业要兼顾,很辛苦的!
“那就有劳你了。”彭槐安就等她这句话。
唉!终究还是让这个港仔称遂了心意。
第四章
“你要去哪?”
“我……”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差点骇掉双丝的三魂七块。她闪电般回头……
大女儿维箴狐疑地伫立在楼梯顶端,打量蹑手蹑脚下楼的继母。没想到有人走在自己家,还会仿效电视小偷的步伐,难为了继母大人无惧于踮着脚走不稳,唏哩哔啦滚下一楼。
“你拿着存摺和印鉴做什么?”第二眼,维箴瞄中她手中致命的证物。
“没有呀!”赃物立刻被隐藏到背后。“因为……我想……”
“你拿着印鉴和存摺做什么?”冷不防,第二声质询又从双丝背后窜出。
而且不巧得很,刚从厨房爆完玉米花出来的人,正是她超级敬畏的叶家慈禧……萌萌是也。
“我……我……我去领钱!”她心一紧张,老实话立刻说出口。
天哪!你为何要赐给我“诚实”这项美德双丝无话问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