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
由于他排行老二﹐父执辈的长上向来称呼他为“小二”。
“梁伯伯﹐您好大的兴致﹐今天『又』打电话回台湾。”他强笑﹐嘴角险些没抽筋。
“对呀﹐半退休状态的老年人平时没什么消遣﹐惟有找你们这些小辈聊聊天。”梁水木前几通电话多少还会拉杂两句﹐今天干脆二话不说﹐直接切入主题。“小二﹐你不用客气﹐老实告诉梁伯伯没关系。我们家小露到底哪一点不合你心意﹖”
“梁伯伯﹐”他快烦疯了。同样的话题一而再、再而三地闲谈﹐梁大人怎么老是问不烦。“我前几回说的都是实话﹐小露既能干又优秀﹐让人完全没得挑剔﹐只是我们俩不适合罢了。不信您问问小露﹐我相信她对我也谈不上男女之爱的。”
“谁说的﹖我两分钟前才和小露长谈完毕。每回她一听见你和萧小姐的情事﹐脸色马上垮下来﹐嘀嘀咕咕地叨念着她没福分、很遗憾﹐你还说她对你没感情﹖”若非套问出新鲜的讯息﹐梁水木也用不着再一次向他求证了。
“真的﹖”王鑫愕然。
奇怪﹐当时梁依露表现出来的洒月兑态度可不是这么回事。她在玩什么把戏﹖
梁水木进行第N度的心战喊话﹕“小二﹐梁伯伯明白﹐男女之间的微妙感情强求不来﹐可是你和小露好歹也相识相知十几年了……”
“呃﹐梁伯伯﹐我刚好有一通重要的电话进来﹐对不起﹐咱们明天再继续聊好不好﹖”急难当前﹐他顾不得随口丢下的托词有多么蹩脚﹐先挂了再说。
第一口解月兑的闷气犹未叹出声﹐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霍然被推开。
王鑫当然很不爽快。公司里﹐未事先敲门便敢闯进他办公室的人数不出两根葱。
待他瞧清楚来人的身影﹐进入喷射轨道的子弹赶紧吞回肚月复内。
“爸﹗”他惊讶地起身﹐主动迎向前。“您打算来公司﹐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森尧企业”的原创办人、目前挂名董事长的大龙头王森尧﹐声势逼人地闯进儿子的私人办公室。
“怎么﹖我来公司还得向你报告﹖”王森尧不改昔年威震八方的派头﹐即使心头着恼﹐也毋需借着大吼大叫传达﹐短短几句冷语立刻将压迫感散布于空气间。
他老爹火大了﹐目前原因不明。
“爸﹐坐下来谈吧﹗”他搀着父亲大人坐进墙测的会客区﹐心里估量着种种可能的因素。
“昨儿个我接到老梁的电话。”
扁听开场白已足够。
“要命……”他申吟着﹐手软脚软地瘫成大字形。“他有必要如此劳师动众吗﹖”
“你和你那个不务正业的大哥越来越像了﹐交个女朋友也偷偷模模的。”王森尧不满地数落。
大儿子宁愿出外发展汽车事业也不肯接“森尧”的经营棒子﹐一直是他心中多年的痛。因此﹐即使王磊的车业集团打点得有声有色﹐在他心中充其量也只能算“不务正业”。
“老爸﹐你不觉得梁伯伯太小题大作﹐甚至达到莫名其妙的程度﹖”王鑫不比他满意多少。“咱们又没有和梁家指月复为婚﹐或行过正式的文定之礼﹐他死命咬着我不放未免太过火了。”
“我和他有八拜之交呀﹗”王森尧气瞪了眼睛。
“那好﹐欢迎您接收小露当二房﹐我保证替您摆平老妈那边。”他没好气地说。
“你疯言疯语些什么﹖”王森尧捞起桃花木手杖﹐作势敲他个脑袋开花。
“老爸﹐三思而后行﹐您的拐杖很硬。”他提醒在先。第二个儿子再打笨了﹐“森尧企业”后继无人矣﹗
“要是让我知道你打算效法王磊﹐连结婚的决定都下妥了才回家宣布﹐当心我砍断你们哥儿俩的狗腿。”老人家迁怒的意味相当明显。
“好啦﹗我找个机会安排繁红回家吃饭。”
“听说那女孩替『森尧』工作﹖”父亲大人的暗示具有明言的水准。换句话说﹐准公公现下就想见见丑媳妇。
有何不可﹖王鑫耸了耸肩﹐按下案上的内线。
“钱小姐﹐繁红呢﹖”
“刚刚她又买了两包新品种的红茶回来﹐现下应该去了茶水间吧﹗”钱秘书也很难掌握她飘逸自如的行踪。
“找到她﹐请她进来。”他发布简单的指令﹐切断通讯﹐以免又被钱秘书寻着开心。
“不错嘛﹗公司越来越开通了﹐上班时间还让员工出外逛茶叶店。”王森尧狐疑地打量儿子。
“繁红她……”他忖顿了一秒钟﹐决定不说为妙。
如果让他老爸知道﹐繁红两天前还打算招呼其它职员陪她一起跷班选茶叶﹐老人家的心脏恐怕会无法负荷。
案子俩东聊西扯﹐足足磨了十分钟﹐莲步仙装的繁红方才推门进来。
“喝茶吗﹖”她托着司空见惯的茶盘﹐清灵的微笑溢满脸颊。
依照往例﹐她出乎寻常的美貌首先惊动初识者的心。
王森尧惊艳地盯视她放下托盘﹐柔柔地倚坐在王鑫身测的绝秀倩影。美貌佳丽他见过不少﹐想要找出几个及得上萧繁红的灵秀﹐恐怕很难。
“难怪……难怪……”老人家喃喃自语。
“这位是我父亲。”王鑫拨开她滑落的刘海。“他想见见你。”
通常繁红不轻易应邀让人会见﹐然而眼前的严肃老人和王鑫的关系匪浅﹐待遇自然不相同﹐她可以网开一面。可想而知﹐王老先生应该相当感激她放宽标准。
“不客气。”她预先庄重地回礼。
王森尧完全无法理解。
她不客气个什么劲儿﹖
“谢谢。”他只好道谢﹐以因应她的回礼。
莫名其妙﹗他又有什么好感恩的﹖
“风师叔一定很喜欢。”繁红的美眸落在雕工精致的手杖上。
王鑫霎时领悟。的确﹐对于道士而言﹐桃花木具有避邪解厄的良效﹐用处极广。然而拐杖欲修改成桃木剑﹐工程不可谓轻松。
“我看不见得吧﹗”他持保留态度。“风师叔还得加工削成剑﹐太费时费力了。”
“吴教练会帮忙。”她的如意算盘打到房东大人的老爸头上。
“有道理。”公寓里一堆闲人﹐还怕找不到帮手吗﹖
“嗯哼﹗”王森尧咳嗽一声﹐提醒他们现场尚有第三位重量级人物存在。
糟糕﹗他一定老了﹐才会听不懂两位年轻小辈猛打新潮哑谜。
“既然如此……”繁红娇娇柔柔地起身﹐准备走人了。“我先出去办事﹐幸会。”
“你要离开了﹖”王森尧错愕万分。
他们只对谈过一句话﹗
“是。”她绕出会客区﹐顺手捞起大龙头的桃花木手杖。“谢谢。”
“不客气。”准公公下意识地响应。
凌波美人婉约地飘出两个男人的视线。
而后﹐王森尧猛地醒悟──
“她偷了我的手杖﹗”他连忙想追回来。
“老爸﹐送出门的礼物不好抢回来吧﹗”王鑫赶紧拦住案亲的去路。
“可是我没答应送给她呀﹗”从头到尾甚至没人征询过他的意见。
“那么我刚刚和她讨论半天﹐你干嘛不出声拒绝﹖”王鑫扁斜了嘴角抱怨。
“我怎么晓得你们在胡扯什么﹖”他感到很冤枉。
而且﹐他仔细回想萧繁红的言行﹐再与自己的老婆和大媳妇林淑慧评比一番﹐其中的共同点呼之欲出。
“冤孽呀……”他忍不住跌坐进沙发里。
“老爸﹐你电视看太多啦﹖”王鑫被他奇怪的感叹句吓到。
王森尧深深喟息。“你自个儿想想你老妈、你嫂子﹐再比较比较那位萧小姐。原本我对你还存着些许期望﹐但盼你相中的女人能跳月兑出相同的模式﹐没想到……唉﹗连你也阵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