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德?”女学生友善的口吻猛地横生出重重叠叠的荆棘。“你--是阳德的朋友?”
这声“你”,拉长得超乎必要程度。晶秋嘎然合上嘴,呆呆地被路人甲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彷佛秤量著她有几两重。
怎么?阳德与这位小姐结仇吗?与其如此陈述,倒不如形容为女学生打算与她结仇--因阳德。
“嗯……普普通通。”女学生讲结的观察报告教人气绝。显然她决定眼前的老姑婆对自己一点威胁性也没有。“你去海鸟社等他好了,阳德应该还没到。”
“你怎么知道?”晶秋被她挑衅敌视的语气弄得不太高兴。
“因为所以。”女学生挥挥手,犹如挥开一只令人厌憎的苍蝇,前后的热心程度倒转了一百八十度。“反正等阳德接近这个地带,你自然会明白。拜!”
晶秋杵在原地,从头到尾迷惘著她究竟做错了什么,竟招惹来如此这般的对待。
无所谓,她大可不视不见,办自己的正事为妙。
当下怀著被彻底“怀疑摒弃”的心情接近海鸟社社办。
“反正,男人就是这副德行啦!”打老远,教室内不屑的嗤哼声便飘荡出来。
晶秋探进门口,一位瘦削健美型的女孩顶著满脑袋七凌八乱的卷发,正在里头向清弱的江南美人型同伴,大大阐扬她的男性无用论。
“就拿袁克殊那个黑桃王子来说吧!外表长成一副虎臂熊腰、挡我者死的悍貌,一碰著未来的岳父、岳母大人,可什么都变了,无论我爹娘下达多么不合理的指示,他都来者不拒,只懂得拚命点头说是、好、没问题。你瞧瞧,他重视我爸妈胜过我耶!这种男人教我们女性同胞将来如何托付终生呢?”绕珍张扬著愤慨到了极处的拳头,大有将“黑桃王子”生吞活剥的狠劲。
氨社长屈灵均审视表姊轻忿的过动儿徵兆,当场拿捏到关键之钥。
“你你、你又想使坏,被袁大哥阻、阻止了,对不对?”一箭射中红心。
“使坏?我?!”绕珍嚷出无辜的声明。“我像个会使坏的人吗?”
“像。”
好吧!谁教表妹从小和她肚子里的蛔虫交情良好,难免会事先接获情报。她再装下去就不像了!
“我只想送给那只孔雀王一点点小礼物而已,你要称之为『使坏』,我也只能解释成大家观点不同。”绕珍撑住讲桌直角,轻轻弹跃,玲珑的身段跳坐上高度齐胸的桌面,丝毫不费吹灰之力。
灵均羡慕地欣赏著表姊的伶俐,这等身手是她永远学不来的。
“你与袁大哥和好,阳、阳德也尽饼一番心力。”
“你是指那两座『耸又有力』的贞节牌坊?”绕珍的白眼翻出来问天。
“你不喜欢吗?”灵的急了。“可、可是我也有出力耶!阳德说,那两座牌坊是杰、杰作,很符合你的气质……”
“啥?”炸弹爆发。“那只没品没格的孔雀居然把我比喻得和他同等级?”
糟糕!说错话了。灵均乖乖闭上双唇。早就警告自己没事不要乱开口的,怎么老是记不住呢!
“别、别!是我不擅长言词--”※。
“少来,无心吐真言。”喷火的娘子军冲冠一怒为男人:“我要毙了那头婬贼之冠、采花之王!”
婬贼?采花?晶秋在门外窃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和她所知的阳德,那个和蔼可亲的阳德好像八竿子打不著边。
“表姊,你、你冷静一点。”池鱼之殃的副社长吓坏了,连忙按住啊动的社长。
“不要拉著我!拉我也没用,反正我非寻他晦气不可--喂!你还要杵在外头偷听多久?”
唔,这是哪里的中文文法?晶秋缩回脑袋,不太确定暴躁的瘦女生在吼什么,前言与后语之间缺乏合理的连贯性。
“你!就是你!不要怀疑!”
我?她的食指对准自己架著姑婆镜框的女敕鼻。
“对,就是你!指什么指?”
怎么会?晶秋环视著自己周围的环境。她的背贴著门框旁的石灰墙,充分遮掩她的地理位置,瘦女孩应该瞧不见她的动作啊!
“你还怀疑?我用一根二点五公分长的头发猜也知道,你一定指住自己的鼻子舍不得移开。”绕珍义愤填膺的俏脸突然冒出她正前方。
“喝……”晶秋抽了半口气。这,这这这……
瘦女孩真的在叫她耶!
“有事吗?”火药味很浓。
“表姊。”灵均谴责性地睨了社长一眼,再和善地询问她:“请问,你,有事吗?”
“我……呃……”她忌惮地睐著悍妇,用字遣词相当谨慎。“请问阳助教何时会抵达贵社?”
“找阳德的?”绕珍上上下下扫瞄她,情状与方才的女学生一模一样,只是女学生眼中的敌视,代换到她眸心变成惊异。“哇塞……那家伙不是普通的溜,著实大小年龄层一律通吃耶!”
“表姊!”灵均轻斥,而后回首温婉地知会访客,两种极端的表情转换得完美和谐。“阳助教马上就到,你要进来等他吗?”
“如果方便的话。”她勉强武装起知书达礼的师长盔甲,跟随著江南美女进入神圣的社团殿堂。
大小年龄层通吃?
“你贵姓?仙乡何处?在哪里高就?找阳德有什么事?对了,遮羞费打算拿多少?”她的椅座尚未坐暖,绕珍连珠炮的惑问已经轰隆丢掷出来。“如果阳德拒绝支付,放心!你可以委托我代为索讨,只抽一成服务费就好。”
“遮羞费?”她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踏入外星球了。
绕珍的雷射眼打量她两秒钟,衡量她骨子里的真实性。半晌,慨然拍了拍她肩侧,完全没被她刚健正直、果敢不屈的面具震慑住。
“你不错!会问这个问题,表示还没变成弃妇,但愿你前途无量!”
弃妇+遮羞费+婬贼+孔雀+采花王+通吃=阳德?
晶秋楞了片刻,终于懂了。
原来如此!
答案很明显,怎么她一直没想到?海鸟社社员种种严厉苛切的指责,引领她走向一个至今未能深思过的疑义--※。
她走错教室了!
“对不起。”麂皮公事包夹回腋下,访客清清喉嘴,起身准备走人。“有人告诉我贵社的助教名叫『杨德』,我以为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位『阳德』,看样子是我误会了。”
“坐下!”一根食指制止她的喋喋不休。“除非你要找的阳德不在青彤当助教的差,否则他和本社的吸血……呢,助教阳德并非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几乎小于零。来,告诉我,你贵姓?”
“哦?”她不太确定接下来该怎么办。“我姓虞,在经济系担任兼课讲师。”
“虞晶秋?”两个女生突然异口同声大喊。
“……对。”她有这么红吗?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即使熊猫大摇大摆地晃进海鸟社领土,都不能使她们陷入绝对的哑口无言。
这个阳德呀!简直太厉害了!绕珍又妒又羡。才短短几十天,他连校园内最没指望的老处女讲师也勾上门来,亏她们还预测这个CASE会难倒他呢!
“别这样嘛!你真的不干啦?”绕珍忍不住扯宿敌的后腿。“好歹多撑一阵子,别让那家伙优胜得太嚣张。”
“优胜?”她宛如被鹦鹉附身。
灵均冰雪聪明,从她愣讷的反应立刻猜出--虞晶秋完全不晓得委托的事情。
“没、没事,我表姊比较,呃,不会说话。”她赶紧出来圆场。
绕珍被一位曾经患过语言障碍的同侪指称“不会说话”,这下子完全糗大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